陈壹梅抬头看教室前的门牌,发现自己竟然走错了。
可是她却没有力气迈步离开。
门内的讨论还在继续。
“可是陈壹梅成绩不错,而且家境也的确不是很好,她算是必须资助的那一类吧。”
傅恣杨又说道:“但这个孤儿也只是她自己圈画的吧,没有任何的证明资料。”
“我觉得不应该给她。”傅恣杨补充道。
陈壹梅忽然想到一件事,就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已经十九岁了,过了十八岁,她算哪门子孤儿呢?
她有些苦涩地笑了。
可是又没办法克制地去想,她的家庭是怎么样的应该没有人被傅恣杨更了解了。
所以。
傅恣杨是刻意为难,还是觉得她是个“骗子”呢?
门上其实有一个小窗户,是不透明的,印不出屋内的影子,却映着她。
成百上千个她。
是滚热的泪流了下来,她最近哭太多次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舌根发苦,嗓子里有很重的血腥味。
第4章 成百上千个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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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壹梅塞进胃里的粥,因为胃痛全部吐了出来。
她约莫在教室里坐到了晚上八点半,浑身冷得冒汗,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摇摇晃晃地回了宿舍。
急匆匆地洗漱,没等到舍友们回来,就在浑身酸疼中昏沉沉地睡去。
陈壹梅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摇晃晃的车上——
白色的车。
不对,有人穿着白色的衣服。
消毒术的味道,耳边还有什么滴滴答答的。
陈壹梅拼命地抬起自己的眼皮,终于思绪回笼,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是在救护车上。
舍友彭冉冉凑过来说道:“医生,她醒了。”
“我先看看。”一个白衣服的医生拿着手电筒向她走来,灯光照进她的眼睛。
陈壹梅觉得世界天旋地转,然后她再一次昏昏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擦黑了。
陈壹梅一抬眼就看到了在病床旁的彭冉冉。
她张开嘴想和彭冉冉说话,却发现开不了口,手上也扎着输液管。
彭冉冉倒是反应快,一下子就发现了陈壹梅醒了过来,然后立马按了铃。
医生检查完之后,彭冉冉才给陈壹梅说话的机会。
陈壹梅就着彭冉冉的手喝了一杯水,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彭冉冉略带气愤地回应道:“你自己身体不舒服你都不知道吗?”
“今天早晨,我和小静喊了你半个小时,真的是吓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还好我上你的床铺,拉了你一把,发现你浑身烫得和火炉一样。你没烧死也是万幸。”
陈壹梅想着,烧死也不出错。昨天她虽然浑身酸痛,但是一夜无梦,睡得其实不错。
在睡梦中溘然长辞,其实也算是幸福的。
但这话她不能和彭冉冉说。
她内心十分歉疚,用自己嘶哑的声音对着彭冉冉说道:“对不起,冉冉,给你也添麻烦了。”
“可别说这屁话了,这么多年舍友了,你又不是没帮过我。”
“我和你讲,医生说你有些轻微的脑震荡,然后身体发炎,再加上日常营养不良,总之,医生说你这破身体一堆病。”
“你自己也不上心。”
“我知道啦,冉冉,真的谢谢你。”
点滴冰凉滴滴答答地流进陈壹梅的身体,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想:要是在家里,那个村口的赤脚大仙,会把手指搭在她的胳膊上,然后神叨地说出一句“你这个娃娃,心情不畅,心绪郁结啊。”
中医和西医最大的区别就是,西医冰的器械和冰凉的检查只能给出科学但冰凉的数字,而中医会稀里糊涂地说到陈壹梅的心中。
她觉得再怎么伤病,不过是心伤罢了。
不过是快溢满她身体的悲痛情绪,在她的世界里游荡,正找着时机准备把她一拳打死。
窗边黑了下来,第四瓶药水也已经挂完。
陈壹梅看着窗外的月亮,只有一角,遥遥地挂在一旁大楼的顶上。
她想: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陈壹梅看着以班主任为首的班级负责人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傅恣杨很高,所以虽然是在班主任身后,但陈壹梅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
陈壹梅将近一天没进食,只喝了几口水,面色苍白没有一点气色,嘴唇干得起皮。
彭冉冉看出来陈壹梅说话的费劲,立马站起来迎接这些人的到来。
“老师你们怎么还来了?实在是辛苦了!”
班主任是个刚工作的本地女生。
她坐下来问了问陈壹梅的情况,陈壹梅很累,所以说话很慢,解释得就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