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里的茯苓是什么模样呢？
那个茯苓是不会笑的，每次抬眼，眼底都是悲苦和麻木。
刚刚嫁他的时候，还会温柔地为他做羹汤。
他为了应付庆帝的要求，不得不对她恶言相向，但却一点真正的伤害都没有对她做过。
但她依然很迅速地消瘦下来。
变得更加沉默，有时候看着一个地方不笑不说话，就能一整天。
一开始他也是内疚心疼的。
但后来，谁愿意总跟一个木头呆在一起？再说，荣耀开始越来越耀眼，他的眼睛只能看到盛放的烟火，怎么会看到黑暗角落孤单的流萤。
但他依然没有真的对她怎么样。
可是，他府邸的下人是最会拜高踩低的。
等他要迎娶荣耀为平妻那天，忽然想到去看看她，却发现，她被一个人丢在无人管的院子里，靠自己种菜养活自己。
那一刻心竟然是疼的。
他那天忽然想，是不是放她自由会更好呢？
可就在那天，他派去监视她的人说，傅清远来找她了，那个她青梅竹马的表哥。
他气得去狠狠教训了她一番，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
甚至连因此错过了和荣耀的新婚夜，虽然其实从头到尾，他跟茯苓都没有夫妻之实。
因为庆帝不让，说是有了夫妻之实他就会心软会心痛。
尉迟华章想，他还是很爱自己的，不想让自己难受，世界上的女人那么多，不差茯苓一个啊。
自那以后，不用他动手，荣耀就开始了每日对茯苓的折磨。
他自己也在气头上，干脆不闻不问。
再后来，就传来了她的死讯。
知道她怎么死的后，尉迟华章再也无法触碰荣耀的身体，因为她竟然命令七十名大汉，要轮流对他的茯苓——
茯苓到底聪明了一回，她趁着荣耀不注意，拔出旁边侍卫的配剑结束了自己悲惨无比的一生。
也是从那以后，尉迟华章再也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即便他按照庆帝说的，将她的骨肉切开，分别埋在庆国各地的龙脉上。
每天晚上，他都会梦见茯苓在被折磨，只是梦里，他代替茯苓经受了那些折磨一次又一次。
后来荣耀也开始做那个梦。
再然后是庆帝。
他们三个没有办法睡觉，每日都精神不济，变得越发的残暴狠毒。
他们攻下了其他的三个城池，用那三个城池的人民泄愤，但没有用，那个梦如鬼魅一般缠绕着他们。
而且他们一个个又特别长寿。
尉迟华章是在他一百三十岁高龄的时候才死去的，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然而一睁眼，他又回到了自己十七岁那年。
只是一切都变了。
本该是自己妻子的茯苓没有嫁给自己，她那个没有什么印象的小暗卫却变得十分有名，日日被她带在身边，视若珍宝。
而且这个世界的茯苓，会笑会使坏，聪明得叫人惊艳。
让他每次栽在她手里，却无论如何生不起气来。
这时候，他才记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的，而他就是被那个古灵精怪的她所俘获，发誓要好好照顾保护她。
当年要娶她的人不只他一个，但他知道庆帝想对茯苓不利，用了很多手段才将她娶到手。
他是要宠她的啊。
而不是将她带入那无边的罪恶深渊。
百年如一日的噩梦里，他已经对当年茯苓遭受到的一切了若指掌。
甚至比茯苓自己还要清楚。
她失去了亲人朋友，被关在狭窄的地方，遭受言语和身体上的凌辱，日复一日，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她死的时候不到三十岁，却形容枯槁，满头灰白的头发，仿佛六十岁老妪一般。
那悲惨的一生，有他的参与。
尉迟华章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下去。
是的，他是一缕来自前世的灵魂，不久前才回到自己年少时候的身体里，所以才能指点江山，帮助荣耀走到如今这样的高度。
因为他预知了所有今后的发展。
对于各国的秘密和弱点也了若指掌。
而这一世，他会赎罪，他会为茯苓打下这个大好江山，让她成为自己的女王。
茯苓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因为她身上的气运太强大，如果没有能与她匹敌的气运，根本无法让她感觉到怦然心动的感觉。
前世的茯苓就是这样，虽然遇到了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但她从始至终，根本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
想到这里，尉迟华章那满心的嫉妒和发酸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是的，就像别人根本不是跟她站在一个层次上，她又怎么会爱上那人。
自己这样的，她甚至几十年都不曾动心，何况是一个卑贱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