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影凝视着那情那景,努力将每一个细节镌刻在心头。
她想,最好下辈子也仍记得。
一曲弹完,叶苏偏头,笑着问她:“阿影,喜欢么?”
裴影轻眨了下眼,“嗯”了一声。
叶苏抬手轻触她眼尾的些许湿润,“阿影最近好喜欢哭。”
裴影轻咬下唇,还没说话,就见年轻女人唇角的笑意味深长:“虽然很心疼阿影落泪......但是真的很可爱。尤其是那个时候,格外的可爱......”
裴影微恼地伸手捂住她的嘴。
叶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心,还顺势亲吻了她手心一下。
而后把她的手拿下来十指相扣,晃荡了一下,“我们该回家了。”
在她柔情四溢的嗓音里,裴影头一次如此深刻地领悟到什么是家。
她和叶苏仍然只是在鱼龙混杂的小城戏楼里讨口饭吃,兢兢业业积攒一些钱财,不知道生活哪天会发生巨变,未来又去向何方。
在这些不确定之下,那小窝曾经是、也本该只是遮风避雨的苟活之地。
此刻却是庇护身心的归处。
裴影微弯了眼眸,重复一遍:“我们回家。”
叶苏凝视着她,凑过来在她唇角亲了一口,低声感叹:“这话由阿影说出来,怎么就分外惹人心动呢?”
裴影莞尔,已经习惯她仿佛永远说不完的情话。
这情话一路缠绵到心头。
到叶苏把她按在家门上亲时唇齿间的温度。
到衣衫半解时肌肤触碰到微凉空气的战栗。
以及,叶苏说格外可爱的,那眼眸里悠悠晃荡的泪。
灯的光晕在眼里浮动,透着寒意的夜里涌动着炙热,有汗水在那炙热里淌过肌肤。
裴影在看剧本时,曾经见过作者用“抵死缠绵”作描述。
她那时只觉得是一种为显深沉而刻意夸大的言语卖弄。
可是在此刻失神轻颤的间隙里,她想,如果这样才能感受到生,那么为何不能称之为抵死?
说来不堪。二十多年里,她在曾嗤之以鼻的爱情中头一回感受到生命热烈的绽放。
而叶苏是这场绽放唯一的参与者,与见证者。
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品尝这场绽放,并把它珍而重之地保存在心灵深处。
后来沐浴完,满身干爽地躺在银白月光铺洒的床上。
裴影听到自己贪心地问:“叶苏,你会记得我么?”
她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甚至是在泼冷水。仿佛像在说,即便此刻热恋,她们仍然迟早会分开,散落在人海。
叶苏却像是听懂了。
她寻到裴影的手,握住,郑重地说:“哪怕我会忘记你......我想我也不会丧失追逐你的本能。”
裴影在月色中凝望她,笑得比月色还美。
她说:“我信。”
-
戏楼每逢四月初清明之际会歇业。
每天忙于排练与演戏,难得有五天闲散日子。
第一天两人在床上厮混了一整天,裴影腰酸腿软之际,觉得有点荒唐,后几天不能这么下去。
听她这样说,叶苏好笑地边给她按摩缓解,边提议:“要么我们去旅行?”
“去泛舟、听音乐会、参加市集的小游戏,还可以品尝各色各样的本地小吃。”她自小生得金枝玉叶,很懂怎么享受生活。
作为稀有的钢琴手,戏楼给她开的工资不菲。
而裴影作为戏楼头牌,收入也很多,这些年攒的钱不少。
两人其实算是比较有钱,出去旅行一次完全负担得起。
裴影微愣。
她还从来没有旅过游。她从南方的家逃到北方的小城市,在陌生的地方从来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只觉得满是漂泊不定的不安。
但是叶苏那般说着,她却有点憧憬。
叶苏看出她有点心动。悄然勾起唇,添了把火:“我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的,反正哪怕每天都像今天一样,我也会很喜欢,只是不知道阿影受不受得了......”
裴影:“......”今天不是做就是做,换谁受得了。
她轻哼了一声。“去。”
-
虹城在乌城不远处。
这里还不如乌城繁华,但是景色极美,是北方极少的水城。
时值清明,天空飘落着绵绵细雨,在湖面荡开一圈一圈涟漪。
小舟悠悠,被笼罩在朦胧雨雾里,像迷失在了湖心,不知归处。
敞开的船篷里,叶苏和裴影一起看向篷外的景色。
“虽然下雨很不便,但是好像更美了。”叶苏感叹着。
裴影嗯了一声。
曾经逃跑时,她也曾在混乱中坐船渡河。那时只觉得船身晃荡,人如蜉蝣。
此刻心静下来,泛舟似也成一件美事。
这几天实在过于无忧无虑。
白天她们共撑一把油纸伞漫步在街头,有新奇的小店便进去看看,淘些精致的玩意,尝些虹城特产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