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易水也没办法对他绝情,易连山从来都是这样,你有讨厌他的时候,但也没办法就此割断和他的联系,尤其易水只要来看妈妈就会想起她很爱他,不会高兴看到父子两个互相伤害。
“又一年了。”易水蹲下,摸到冰凉潮湿的碑对她说,“我带他也来看你。”
秦川把花放好,换他撑伞陪易水一起蹲下,和他挤挤挨挨着肩膀贴在一起低声说:“你连名字都不说,纪女士怎么认识我?”
“我一早说过了。”易水垂眼弯唇笑,“她可能已经听烦了。”
秦川怔了一下,难得生出十分害羞的心,在纪女士面前听这个,他老脸一热。
他干咳,小声埋怨:“我第一次来看纪女士,别说不像样的话。”
“你说话声音再小她也听得到。”易水用脑袋撞他的头,呲牙笑道:“她现在肯定笑你,怎么这个媳妇儿又好看又傻。”
“少胡说。”秦川更窘迫了,“纪女士才不像你这个没规矩的家伙。”
“我呀,一早在梦里跟她介绍过你了。”易水说,“我告诉她,嘿,你儿子找的老婆,怎么样?”
秦川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胡说八道还是实话,但仍然呼吸放缓,忍不住问他:“然后呢?”
“她说这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小乖可千万不能被他拐走。”
易水说完就憋不住笑了,被秦川愤愤捏住脸蛋。
“易水,你嘴里还能有句正经的吗?”
“诶诶,你岳母大人可在呢,打我像话吗?”
这招对秦川太好使了,他立刻抓了抓手有点尴尬,默默把手收回来:“纪女士,我跟小乖闹着玩的,你放心,我把他养得很好,昨天早上上称还胖了两斤……”
易水又不高兴了:“你这说得跟养猪心得汇报似的?”
“你老实点。”秦川忍不住低斥。
“你又在我妈面前凶我。”
“……对不起,纪女士,我们平时不是这样的。”
这太好玩了,易水乐不可支,就一边逗他,一边用妈妈来压制他,秦川都快疯了。
“你乖一点。”秦川无奈,说出口的话都像是央求,“你这样纪女士对我有意见怎么办?”
“才不会。”易水抓住他的手啵唧一口。
“小乖!”秦川头都炸了,被亲了第一反应还是看纪明蓝的墓碑。
上面的照片是和易水长得极像的女人,但没有易水这样有棱角,如果易水看起来就是个小刺猬,那纪明蓝就是百分百的温和样子,对着他们两个笑得很开心。
两个高大的男人挤在一把伞下,雨不大,但打在伞面上也是淅淅沥沥的响声。
“她得多高兴啊。”易水贴在秦川身上说。
“嗯?”
易水轻声说:“能看见我们两个在她面前胡闹,她一定很高兴吧。”
秦川说不出话了,他微微皱眉,心里揪成一团。
“看见有个愿意这么爱我的人,她一定很感激你。”易水偏头吻在他脸颊上,“所以别怕,她高兴看见我高兴。”
秦川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收紧手掌,把易水的手用力更用力地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没关系。”易水说,“我只有一点点想哭,但很快就会好。”
秦川比他先一步眼酸了。
爱上易水之后的每一天,秦川把这辈子没流过的眼泪都流给了他。
从前好像从未感受过什么是酸涩心情的秦川碰上易水就止不住心酸,他总是无法克制地心疼易水,再感同身受。他难过秦川就和他一起难过,他伤心秦川就比他更伤心。
“她走之后,我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看见大家哭着说想她,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易水的声线颤抖,“可是秦川,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想她。”
“我知道。”
“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还是没办法习惯我失去了她,在别人面前哭着说想她,我做不到,是我冷血。”
“不是,妈妈知道你有多想她。”
“秦川……”
易水的眼泪还是涌出来了,啪嗒啪嗒砸在雨里,溅起比雨大的水花。
“我还是很想她。”
秦川的伞还是丢在了地上,他担心冒犯到纪明蓝的敬畏之心还是输给了心疼易水,两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挤在一块墓地前拥抱。
“没关系。”秦川哽咽着挤出一个笑,“你现在有我,这里只有妈妈和我。哭也行,笑也好,我们都喜欢。”
秦川从来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人逝去后究竟是否有灵魂意识这件事他是持否定态度的,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大概算是普世意义中真正的冷血自私,但因为坟茔之下是易水的妈妈,秦川用尽了他生命中全部的虔诚相信她的灵魂就在此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