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恨不能翻白眼,不过对于他这个问题,着实也回答不出来。
他俩到底啥关系?
这问题怎么答啊。我不会。
那得……问当事人秦先生吧。
时隔三年,再见易水,是什么感觉?
李想也很想知道,但显然,他不会去问,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只有秦川自己知道。
秦川根本没有跟老板和老板夫人寒暄的心思,他过于疲惫,连挂在脸上的都显得像是强颜欢笑。
“累了吧?是我这个老头子就不见你实在想念,净说些废话了。”孙延昌注意到了,拍拍他的肩膀,“本来无论如何该留你在家吃饭,不过我看舟车劳顿,你这个铁人也撑不住了,聊天的机会以后多的是,回家好好休息,不急着去公司,多休息几天,也缓缓时差。”
“谢谢您。”秦川并不推辞,他确实想走了。
“乔宇,去送送你大哥。”
秦川刚想说不用,孙乔宇已经得了赦令一样揽住秦川忙往外走,左手还不忘抓着正毕恭毕敬对董事长躬身告辞的李想。
“哥,咱说好了,这几天你带我玩儿,京南人我是一个也不熟,哪里有意思我也一概不知,你和李秘要去哪里可不许忘了我。”孙乔宇左拥右抱,又偏头瞪眼警告李想:“李秘,你要是又敢丢下我,我可是会记仇的。”
李想满头黑线,根本懒得理他。
秦川也只能无奈勉强笑了笑,答应下来,又不免感慨:“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你还能活蹦乱跳,乔宇,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体力了。”
“你这都是因为不跟年轻人在一起,你不是跟我讲Catfish Effect?要在一池半死不活的鱼里扔进一条活蹦乱跳的才能活动起来。”孙乔宇开始讲他的歪理,又左右看看他俩,“所以你和李秘,得多和我在一起才能年轻,懂不懂?”
李想的嘴角都要抽搐了,对大少爷歪解鲶鱼效应用在这里脑仁乱跳。
秦川却没反驳,也没多说什么,笑笑也就过去了。
在回家路上,秦川歪着头一直看窗外飞驰而过的花木,三年多的时间并不会让一座城市变了样貌,那些地标性建筑仍是三年前的样子,道路指示牌也依旧指向相同的地方。
只有路边的绿化带是变了的,从前路过这里一向光秃秃的,现在花团锦簇,修剪出了花篮模样。
人真的很奇怪,总在看见一些细微变化的时候就生出物是人非的矫情念头,哪怕这个变化和你毫不相干,但就是控制不住的在这个时刻打开心里那扇门,放其中的人出来,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无声和他对视。
你还在怪我吗?
易水不回答,站在那里的样子换成了三小时前才见过的全新模样,他不再无声落泪,转而带上了平静冷清的笑,看着秦川,对他淡淡点头。
这个笑让秦川的心瞬间被攥紧,那只曾握过不知多少次的手没有一丝犹疑狠狠握紧,对秦川的痛苦毫不留情。
秦川从来不怕易水怪他,甚至于在期待易水恨他。
但三年后再见的这一刻,易水平静淡漠,连一丝情绪起伏也没有,他不是秦川以为的易水。
他真的长大了。
不必秦川引领,不必秦川说教修正,他顺着自己的路,真的长大了。
秦川又开始难受了,他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呼吸困难,不得不伸手展在胸前顺时针揉,以期医生无法治愈的精神疾病能逐渐缓解。
人的身体真是可怕,会不凭意志肆意痛苦,会自作主张折磨神经线以警示被抛弃的人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超越想象,突破底线,以他决绝冷漠的姿态横陈在每一个你失眠的夜里。
原来爱是这样彻骨的体验。
秦川以为离开已是结局,却没想到人与人的灵魂纠结牵缠,根本无法停止对他的想念渴望,易水的影子刻在他的眼里,印在他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消亡散去。
这哪里是结束,分明是才刚刚开始。
要和年轻人在一起才能更年轻的……鲶鱼效应……
抛开市场经济学的固有概念,乔宇说得……是对的。
易水与他始于美貌皮囊情欲交易,但真正让秦川无法忘记的根本不在于此。
他本以为易水不过是擅闯其中的过路人,却没想到易水是他的创世神。
他以自己为刻刀塑造出了另一个秦川,鲜活的、带有前所未有生命力的,由易水创造、由易水独有的秦川。
这样的秦川离开他的造物主,如同被抽去肋骨,胸口血淋淋空荡荡,彻底失去了以得到爱浇灌为条件而活过来的人生初体验。
或许是时差使然,累到极致的人脑子无比清晰而无法入睡,他又贴在阳台角落,盯着那几盆被花匠悉心照料茁壮而茂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