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人进宫时候梁皇后尚在,据说梁皇后尤其厌恶她的容貌,说她妖糜放荡,是祸国祸水,还与魏帝陈瑄争吵要把张贵人赶出宫去。
这传言并不知真假,只从结果看,梁皇后已经去世,而张贵人从一个小小的良人变成了贵人已经快有十年之久,来自帝王的宠爱便就是能让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有恃无恐张扬跋扈地攀爬到高位,而梁皇后那样哪怕出身世家,在不得宠爱时候也只能小心谨慎积郁成疾郁郁而终。
当然了——其实宫里还有另一个传言,那就是梁皇后并非是病死,而是张贵人害死。
想到这里,谢岑儿转头看向了张贵人,恰好遇到张贵人也在抬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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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嫔娘娘在看什么?”张贵人笑了一笑,声音慵懒沙哑,混杂着魅惑和试探。
“在看贵人你。”谢岑儿道,“忽然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想到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流言蜚语。”
张贵人听着这话,面上神色却是从容不迫,她笑着道:“那恐怕就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了,贵嫔娘娘如今进宫了,可不要胡乱去信外面那些话语。”顿了顿,她又看了谢岑儿一眼,道,“不过我也听说过许多贵嫔娘娘家的旧事,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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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岑儿看向了张贵人,心里颇有些感慨。
不得不说在她经历的这个重生的循环当中,张贵人绝对是其中最鲜活的人物之一。
她绝不会是一板一眼重复上一回的行为,倘若她有变化,那么张贵人必定会有相应的不同,几乎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惊喜。
不似她的生母梁氏,也不似她身边的丫鬟椒花,无论她如何变化,她们的行为永远都是那样,不会有什么变化,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大概就是感情和利益关系的远近深浅问题,越是和她利益和感情纠纷越深,就越是会因为她的变动而变动,相反,如若二者都很浅显,那么他们的行为逻辑和做出的事情就几乎完全不会受到她的影响。
想到这里,她又忽然想到了卢雪。
卢雪和她之间算是纠葛深还是不深呢?
一时间她竟然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要是说浅呢,她因为卢雪的关系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可要是说很深……她和卢雪除了上辈子最后时间中的对话,也没有更深的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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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嫔娘娘怎么忽然不说话,生气啦?”张贵人见她不说话,忽然又笑了一声,“因为我口无遮拦,所以现在要大哭一场,在圣上面前告一状吗?”
谢岑儿听着这略刻薄的话回过神来,她收回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的思绪,平静地笑了笑:“我家能有什么旧事?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家父当年与丞相一起劝阻了大将军大司马韦榷篡位而已。家父去世已经有四年,这些话不提也罢。”
张贵人听着谢岑儿这么说,一时间竟然也没什么话接上,竟然是安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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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没法往下接的,谢岑儿心知肚明,也是故意说出口。
毕竟陈瑄让谢家女进宫也是因为考量到了当年的事情,以及现在朝中梁家势大,让谢家女进宫,是想在梁谢两家之间玩弄平衡。
张贵人必然知道这背后的逻辑,她每一次来迎她,都不是要来和她为敌。
因为在此时此刻张贵人心里,她在乎的是她膝下还没有子嗣,而太子已经快要长大成人。
她无法拉拢太子,也不可能拉拢太子,那么所有能对太子制衡的人,都会被她看作是盟友。
她在试探她对太子和梁家的态度,因为谢梁两家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亲密——她其实也是在替陈瑄试探这一层关系。
这其中一层一层的联系,她重生了这么多次早就已经摸得清清楚楚。
要如何应对,她也心知肚明。
说祖上当年种种,是在告诉张贵人,谢家不去提从前的事情,进宫也只是忠于圣上,与旁人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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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岑儿看向了前面的承香殿,停下脚步看向了张贵人,笑了一笑:“贵人与我一道进去拜见陛下么?”
张贵人回过神来,她松开谢岑儿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可不做这么不识趣的人,今日见过贵嫔娘娘,知道娘娘风趣和善,等过两日请娘娘到我的宣华宫喝茶吧!”
谢岑儿应下来,目送了张贵人离开,然后才看向了一直尾随在后面的王泰。
“请王大人通传陛下。”她缓声笑了笑。
王泰忙上前来,道:“娘娘请在廊下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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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王泰进去了承香殿,谢岑儿有些无聊地打量起了这个熟悉的皇宫。
熟悉到连栏杆上每一朵雕花是什么样子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