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溪望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你怎么没回家啊?我其实可以自己过去的。”
“今天风这么大,你骑电车过去吗?”
温溪失笑:“那又怎么了,以前冬天还骑着去上班呢。”
他不动声色,又像许诺:“以后不会了。”
她耳根微动,撇过脸不说话了。
几秒沉寂,他问:“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凶?”
“啊?”她摸摸耳根:“也还好吧。”
“对不起。”
她诧异地看过去。
“温溪,对不起。”他没看她,语气十分认真:“我以前太坏了,不是故意对你那么凶的。”
她笑了:“没事啊,你也说了是以前了,以前我对你态度也不好啊,我是不是也该跟你说对不起?”
“……那不一样。”你又不喜欢我。
而且如果不是他总是吓她,她也不会对他避而远之。
她这么好,但凡他态度好点,对她温和有礼些,或许她也会一直对他笑,也会欢喜地冲他打招呼。
他也可以像现在一样,随便找理由接她送她,不让她吃那么多苦,吹那么多冷风。
温溪瞧着他紧绷的下颚线:“有什么不一样,两个人交往都是互相的,不论朋友还是其他,以前我对你也有偏见,所以我也有错,不该以貌取人,更不该从表面对你下定论。”
“以后我们都不提从前的事了,可以吗?”
沈遇礼没应,反问:“你以前很讨厌我吗?”
“也没有。”她不懂怎么今天他忽然纠结起这个问题来了,但看他神情严肃的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其实更多的是害怕。”
“为什么怕我?我没凶过你也没打过你。”
“就…某些事吧。”温溪清清嗓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打架,手上都是血,模样也很凶,我当时都快吓死了,生怕你冲过来把我揍一顿说些威胁我的话。”
“后来每次见你,你都是一副不爱笑凶巴巴的样子,你的眼睛吧,在低头看人时有点吓人。”
沈遇礼默然:“子泰是我发小,但我奶奶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当时他被四五个人追,狼狈地从我身边跑过去,还撞到了我,慌里慌张地说对不起,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跑了。”
温溪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解释,侧耳倾听。
“我朝他跑的方向过去,然后就在一个巷子里看见他被人围殴,虽然不是纯粹的挨打,但四五个人,他也遭不住。”
“我那天心情特别不好,就冲上去了。”他笑了下:“其实也挺冲动的,那时候年轻,十六七岁,热血上头,只知道发泄。”
“我没想到会吓到你,如果知道后来还会遇到你,我那天一定不会那样做。”
温溪睫羽轻颤,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沈遇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静了好半天,才缓缓道:“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过,小学时爷爷没了,就是奶奶带着我,所以我也只和她亲近,对我爸妈…更多是陌生。”
温溪点头,这很正常,谁带自己就跟谁亲。
“后来他们想接我回去,我不愿意,我知道奶奶身体不行了,所以我不想在她最后的日子,我却没能陪在她身边,我不想让她孤孤单单的走。”
她启唇:“你是对的。”
他一愣,偏头定定看着她,连绿灯了都忘记继续往前开。
温溪笑着指指前方:“该走了。”
身后的车鸣声随之响起,他陡然回神,继续朝前开去,但车速极慢,黄色落叶扑欶到车前,又擦着玻璃飘远。
他声音沉而哑:“你是第一个说我对的。”
“你有把这些想法和伯父伯母说过吗?”
“…没有,我只和你说过。”
“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想法,也会理解你的。”
他慢慢哦了声,却不以为意。
他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继续道:“我性格野,不守规矩,对城里的什么规矩都不懂,不知道上菜了要长辈先动筷,也不会用叉子,不会切牛排,也总是忘记回家进门要换鞋。”
温溪却听的心底一酸,“沈遇礼。”
他现在那么守规矩,动作行为都彰显着尊贵有礼,做事体贴入微,又恰到好处,完全看不出哪里有“野”的样子,恰恰相反,很多时候,他都体现着矜贵有修养。
是不是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在努力学习怎么融入这个环境,而不被别人看不起,不被别人称为野孩子。
她想起来之前在沈家,总是听见姚曼青用“野”来形容沈遇礼,她也就浅显的认为,他确实很野、很坏。
他当然不懂,又没人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