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绵泣不成声地说是。
电话两端沉寂下来。
白舒琴仿佛不知道该怎么问, 最后只是干巴巴地道:“绵绵, 你怎么没看见。”
林卓绵安静了片刻, 小声说:“我手机关机了。”
白舒琴追问道:“怎么就今天关机了呢?没电了?”
林卓绵不说话,想起下午在剧院大厅的角落,陈野望看着她问, 为什么受了欺负不跟他说。
尽管残存的一丝理智反复告诉自己,这件事不是陈野望主观意愿造成的, 就算陈野望不说, 她也有可能在荀年打来电话之后,把手机关机, 但此时此刻占据她全部思绪的, 是陪她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平时跟她吵吵闹闹, 但在她受了欺负之后, 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替她出头的,林洛。
她不知道林洛在雪山上,是怎样艰难地找到了信号, 才终于给她发出了这条短信,又是怎么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 逐渐体力不支掉下了断崖。
那个脾气急躁、喜欢把车当飞机开的, 每次路过P城都一定要来看她的林洛, 那个因为知道她离开家会难过送她护身符想要她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林洛, 那个因为她跟陈野望同居而气急败坏但最终也没舍得冲她发火的林洛, 那个在海洋馆里说你这张照片只有我见过的林洛, 永远离开了她。
她没有哥哥了。
陈野望打来的电话全被她挂断了,短信和微信也都没有回,他不知怎么联系上了范范,范范去楼下找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压低声音说:“陈野望。”
林卓绵摇了摇头。
范范只得对着手机说:“师兄,绵绵不想接你电话,你别担心,她人没事儿……”
挂了电话之后,她坐到林卓绵旁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了,能跟我说吗?”
林卓绵满脸泪痕地靠在她身上,刚说了“我哥哥”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范范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从兜里摸出纸给她。
不知过了多久,林卓绵擦干净眼泪,哑着嗓子说:“我这几天想回来住。”
那是她人生中最为暗淡的一段时间。
林洛的遗体被送回了家乡的殡仪馆,她赶回去参加了葬礼,得知林洛在随登山队登顶的途中,发现了一串动物脚印,很可能是未经发现的新物种,他跟着脚印一路到了断崖,脚下穿的冰爪出现了松动,一不小心坠下了断崖。
警方据林卓绵收到的短信推断,林洛在刚摔下去的时候还有意识,但由于气温太低,又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耽误了最佳救援时机,这才逐渐失去了生命体征,他随身的物品也被河水冲走了,目前还没有找到。
林卓绵没有再回过陈野望那里,他到宿舍楼下堵她不让她走,周围的女生投来羡慕与好奇的目光,林卓绵心里却没有一丝悸动。
陈野望低声说:“绵绵,你多少天没跟我说一句话了,真打算一直不理我?”
他眼下有淡淡的阴影,脸上是疲惫也遮掩不住的年轻英俊。
明明只过了不长的时间,林卓绵却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她移开视线,看着远处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张了张嘴,却发现千头万绪,好像都无从说起。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林卓绵很慢很慢地开口,“师兄,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
陈野望看了她良久,抬手想抱她,却被她躲开了。
那只好看的手停滞在半空,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林卓绵知道站在陈野望的角度一定觉得她莫名其妙,但她什么也没解释,没有说林洛去世了,也没有说跟那天他关了她的手机有关。
不想他愧疚,但也做不到轻描淡写地翻过这一页。
她不怪他,怪的是自己。
怪那个对陈野望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自己。
林卓绵现在才发现,发生这件事之后,她变得跟其他人一样,也不相信自己能同陈野望一直走下去了。
她有半学期没再去教室上过课,浑浑噩噩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坐在阳台上长久地发呆,不跟任何人说话,反复翻看手机里同林洛的聊天记录。
学期过半的时候,志协的师姐私聊她,问她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勤过活动,又说这周末P城山地救援队会来给他们做一次山地救援的科普讲座,顺便招募学生志愿者,机会难得,她如果想参加的话,可以过来听听。
林卓绵盯着“山地救援”几个字看了很久,跟师姐说好。
科普讲座在P城近郊的绫山实地进行,由P城山地救援队的副队长陆思进亲自讲解。
陆思进找了块开阔地方,指着头顶突出来的一块石崖说:“山地救援最常见的意外情况就是从岩石或者树上摔下来,你们都是做过急救志愿者的,有没有人告诉我,摔伤导致的脊椎损伤应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