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绵闻见风里陈野望身上不浓烈的香根草洗衣液味道。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悄悄往他身边靠了一步,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说是因为伞太小,她在躲太阳。
快路过经管的研究生宿舍时,陈野望接了一个电话。
林卓绵觉得他按下接听之前,看屏幕的眼神有点阴郁。
“舅舅。”他声音比平常低,不随意,平静到严肃的地步。
林卓绵马上想起了范范说的琨海集团。
她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应该回避,脚步一顿,没有跟上陈野望,而是留在了原地。
太热烈的阳光扑面而来,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看不清陈野望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又是什么时候,回身看着她。
陈野望的通话时间不长,站在那里十几秒钟便放下了手,然后朝她走回来:“怎么了?”
林卓绵支支吾吾,她总不能说是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豪门秘辛。
好在陈野望也没有追问,思忖片刻,问她道:“下午有课么?”
林卓绵摇摇头。
陈野望说那不吃快餐了,随后说了学校附近商场的名字。
接着他把伞还给林卓绵,让她在经管的宿舍楼下等一会儿,他有东西要上去拿。
伞柄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现在是学校里比较空旷的时刻,大部分人在宿舍休息,下午上课的还没有出门,林卓绵站在男生宿舍楼下,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树叶被风吹得飒飒轻响,地面上的无数枚影子也跟着摇曳,看久了会以为自己正站在粼粼闪动的水波当中。
陈野望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纸袋,袋子上印刷的logo有几分眼熟。
林卓绵认出是那天他去唱片店取到的两张绝版黑胶。
她原本想问陈野望待会儿是不是要见什么人,自己吃完饭需不需要先走,可担心触及到他的隐私,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
商场中层挑空,从一楼可以看见地下一层新开了室内冰场,在里面玩的以小孩子居多,很热闹,穿着彩色的衣服,远看像水晶球里的闪片。
陈野望让林卓绵挑一家餐厅,她随口说了两个,他选了其中开在冰场对面的那一家。
菜单不长,点过菜之后,店员端上来一小碟沙拉。
林卓绵用叉子杵了一下盘子正中用胡萝卜雕刻的玫瑰花:“这个特别难切,我之前在家的时候试着切过,把手给划了。”
陈野望倚在沙发座的靠背上,单手撑着桌面,掀了下眼皮:“你还会切菜。”
林卓绵理直气壮道:“会切我就不会切到手了。”
陈野望挑了挑眉,侧过脸去看不远处的冰场,眼神没有停在某一个地方,林卓绵觉得他在找什么人。
过了几分钟,他开口说:“那个穿蓝色外套的小朋友是我表弟,束嘉澄。”
真的姓束。
林卓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找到了一个正贴着冰场边缘滑行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大。
她试探着问:“你是来找他的?”
陈野望点头,将另一条胳膊也放上了桌面,两只手的手指扣在一起:“澄澄今天学校放假,约了同学来玩,我舅舅不能及时过来,让我先接一下澄澄,在这等一会儿。”
他垂眸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小时结束,吃完饭正好过去。”
语气很淡,听不出是无所谓还是不高兴,但应该不是高兴。
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剩下几桌客人,东西上得很快。
林卓绵看着对面的陈野望,不觉有些恍惚,上次跟他来还是社团聚餐,两个人坐得远,在桌上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
陈野望似要抬眸,林卓绵以为自己过长时间的注视被他发现,连忙挑起话题。
“待会儿去找澄澄,你知道小朋友要怎么哄吗?”她问陈野望。
陈野望一瞥窗外:“澄澄不用哄。”
然后收回视线,声调平淡道:“他有点怕我。”
林卓绵一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问题。
虽然陈野望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但她还是努力地找补了一下:“怕你有时候也挺好的,不像我从来不怕我哥,从小跟他吵到大。”
陈野望看上去缺乏这种经验,他喝了一口水,问她:“那后来怎么和好的。”
“每次不一样,”林卓绵给他举了比较近的例子,“上个假期我在家里学化妆的时候,他说我化得跟鬼一样,气得我转身就回房间去卸了,他过来看我笑话,正好我在摘美瞳,把他吓傻了,说哥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别把自己抠瞎了。”
陈野望放下水杯,幅度不太大地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的时候,能够轻微地中和周身的冷意。
林卓绵很少见他笑,脸上不自觉地发烫,觉得林洛还有点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