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确实是不需要带伞的天气。
陈野望的车在P城内环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停在了一条街巷口。
林卓绵没来过,问陈野望这是哪里。
“唱片街。”陈野望说。
P城内环的建筑年岁都久,就算翻新重修也不会改造成高楼大厦,全部是只有单层的平房,这条街不算长,从头到尾全部都卖唱片。
陈野望看起来对这一片很熟悉,走到街道三分之一的位置,推开某家店的门走了进去。
林卓绵跟在他身后,店员认得他,告诉他上次订的两张绝版黑胶已经到店里了,现在就可以取走。
“我走的时候拿。”陈野望说。
林卓绵忍不住问:“师兄你喜欢这些啊?”
“说不上喜欢,是给……”陈野望有一个轻微的停顿,“给别人带的。”
林卓绵“哦”了声:“这样。”
她在心里想这个“别人”是男还是女。
陈野望又说了一句:“我家里有位长辈收藏这些。”
林卓绵暗暗觉得奇怪,明明是很孝顺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陈野望说起来的时候却是面无表情的,情绪也称不上愉快。
这样说起来,她还是跟那位长辈沾了光,所以今天才能跟陈野望来这里。
陈野望没有再多提那些事情:“这附近原本是P城的音像市场,卖磁带和光碟比较多,后来生意不太好,就只留了这一条街卖唱片,你写作业的时候,可以从这个思路想想。”
或许是因为刚开门,店里人不多,店员正踩在A字梯上整理放在高处的唱片。
货架上的唱片有新有旧,封面都做得很漂亮,林卓绵随手拿起一张已经拆过封的,陈野望说:“里面有试听间,可以过去听听看。”
刚一走进试听间,林卓绵立刻就发现这里的空间很狭窄,关上门以后只能堪堪站她跟陈野望两个人。
她的肩膀跟他的挨在了一起,两个人衬衫和卫衣的布料相互摩擦,发出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林卓绵偷偷瞟了正在拆唱片的陈野望一眼,没防备他正好抬眸,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顿时偏开了目光,觉得试听间的气温在一秒内上升了好几度。
陈野望将唱片放上唱机,等到碟片开始慢慢旋转之后,让唱针落在了唱片的纹路上。
前奏刚一响起来,林卓绵觉得陈野望有些意外似地看了眼手中的唱片封皮。
“怎么了?”她问。
陈野望没答话,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她问:“你看过《爱在黎明破晓前》吗。”
或许是因为不想压过正在播放的歌曲,他把嗓音压得很低,凛冽的音色轻起来就像缭绕在山林间的冷雾。
林卓绵蓦地意识到,他们真的离得好近。
陈野望低头的时候,高挺的鼻梁像是马上就会碰到她的脸。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只盯着他的衣领。
领口随着他说话时声带的震动起伏。
林卓绵原本贴在墙上的手指蜷了起来,说“高中英语课看过”的时候,喉咙有些干涩。
她已经不太记得具体的剧情了,所以问陈野望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陈野望没有回答,难得微微地挑了一下嘴角。
歌是英文的,林卓绵太紧张,只听清了一句。
——“No I。'm not impossible to touch.”
——“我非遥不可及。”
是要到几年以后,她跟陈野望分手的第一周,她把他提过的所有电影,完完整整播过一遍,才明白这天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部电影里,男女主角也是这样挤在一间小小的试听间里,听了他们今天听过的同一首歌。
太相似的经历,和同样曲终人散的结局。
不浪漫,像伏笔。
他们会分开的伏笔。
而这时候的她,只是希望陈野望真的像歌里唱的,并非遥不可及。
歌曲播完,林卓绵想去抬唱针,而陈野望也在同一时间伸出了手。
猝不及防,他的掌心覆在了她手上。
宽大的,温热的,有力的。
林卓绵的手腕颤了一下。
而陈野望自然地收回胳膊。
片刻之后,他低低地问:“不会用么?”
林卓绵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仍旧停在唱针上,唱片的旋转细细碎碎地震着她的指尖。
她抿了下嘴唇,将唱针抬了起来。
音乐戛然而止,试听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让人更慌,更手足无措。
林卓绵红着脸说:“师兄,我把唱片装起来。”
陈野望将封皮递给她,她往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拿起唱片时,意识到他站她身后,呼吸就贴在她的耳骨上。
越手忙脚乱越容易出错,林卓绵放好唱片,回身的时候想要不碰到陈野望,然而莫名其妙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