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林建华病情严重, 奶奶也需要一个支撑,她没有足够的精力和状态来应付撕破脸皮后的“战争”, 也不想让奶奶这个时候了还因为自己糟糕透顶的婚姻难过。
她握着手机, 没说话。
直到看见男人又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看只有半步,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佯装镇定地看着他,指尖却用力到发白。
她自以为细微的小动作, 温卿辞尽收眼底, 他眼眸沉沉地看着她, 语气中裹挟着极力忍耐压抑的冷戾,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刚刚的问题:“你刚才说什么?”
“这个号码联系?”
他的目光扫过林听的脸,落在她手中屏幕还亮着的手机上, 最后又抬眸瞧她, 得出结论, “你换了号码。”
“不过是来趟医院,至于连手机号都换了吗?还是说——”温卿辞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逼得林听节节后退,最后两人不得不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抵在角落,他观察着林听的每一个表情,不放过任何细节,“你有什么别的打算?”
他此时虽然仍旧勾起了嘴角,但跟他朝夕相伴了将近一年的林听,还是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一股危险气息。
在今天之前,其实林听几乎没有见过他的这一面。
有点陌生,令人畏惧。
不过,此时此刻,她反倒彻底平静了下来。
温卿辞只听见了她换号码。
“你想太多了吧,我能干什么啊?爷爷突然出事,回来的路上司机威胁我加钱,不然就把我扔在高速。好不容易安全下车,遇上大雨,淋了个透心凉。到了医院,又被无赖雇主派人纠缠。”她仰头迎上温卿辞的打量,自嘲地牵了牵唇,笑意苍白,“你说,我能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太痛苦了,仿佛是故意要折磨我。”
温卿辞怔了下。
林听抵着凹凸不平的货架,缓慢地移开眼,眼神望着远处很是空洞。“之前就有大师算过,说我命格不好,天生受罪的命,这一生命途多舛,要尽量避开4。我从来不信这些,可今天却不得不信。”
“哪怕只是玄学,是假的,我也愿意试一试。”她闭上眼,一串晶莹的水珠从乌密的长睫下扑簌落下,在白炽灯下显得更加脆弱,声音那样的轻。
“只要能让爷爷挺过这关,要我受什么罪,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
温卿辞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手无足措,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想要发作的话全因这一下被打乱了。
他抬手拭去林听眼尾的泪,将人揽入怀中,喉结微动,“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林听倏地笑了。泪水混合着冷漠的笑意,这一幕恰好被站在门外的年轻下属撞见。
他下意识地转头避开。
却在回过神后察觉到怪异,可再去看,女人被温卿辞搂着走出来,脸色苍白,神色淡淡。
下属拉开车门,林听坐进去,温卿辞随后也提着林听选的东西付了钱,跟了进来,两人并排坐在后面,并没有李秀英。
林听问:“奶奶呢。”
“在陈助理那辆车。”
“你来干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温卿辞顿了顿,转瞬即逝,“想着天黑了,你们人太少,不安全。”
林听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是吗?”
“桐华镇虽说又小又穷,但也不是什么刁民满地跑的地方。这有时候啊,还得是大城市的人最会伤害人。”
攻心为上。
一击必中。
她的声音已然平复下来,冷冷清清的。只是这话里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让人不知道怎么接。
温卿辞却有种没由来的错觉——
现在,还有小超市里,林听都好像看着他,却又透过他,在说别的事情。
原本林听和李秀英走后,他是想去处理那些无赖的事,但车行至一半,心跳陡然快了很多,仿佛在预兆什么。于是,立即改道追过来。
听到林听换了号码后,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他只能捕捉到一些光影。刚刚林听的那一番委屈,说的真情实感,有理有据,不像作假。
两人谁也没说话,车内一时间陷入寂静,只有外边万家热闹和偶尔响起地鸣笛。
林听紧攥着的手指松了。
她看过这样一个说法,撒谎要说真话,才不会被戳穿。
可以只说整个事实里的一部分,也可以调转真话的顺序。微不起眼的调整,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却可以与事实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