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洵被他问了,这才发觉身上已晕了薄薄一层冷汗,“捂一捂便好了。”
陆戟叹了口气,提声向外说了句,不出片刻便有金布裹的暖捂子送进来。
当值小太监是个新人,进屋见二人搂在一道儿,身前身后裹得密不透风,一时也愣了,生怕慢了手脚遭皇帝怪罪,又担心伸手碰上不该碰的冒犯了二人,这会儿捧着火捂子不知该往哪塞,只得战战兢兢跪在床边候着,怯声问道:“陛下,这火捂子……”
“给朕就行,你下去吧。”
皇帝语调沉静,似乎并无不悦,这让小太监偷偷松了口气。
内侍走后,陆戟将那火捂子捞进被窝里置好,抬手将他额上的冷汗抹去,又搭上慕凡矜僵紧的后腰捏了捏,见他迷迷糊糊不再拒绝,便也小心翼翼地揉入了梦。
第二日便有柳枫大大咧咧地拽着医箱走进太医院,边啃着南瓜蜜烙饼边问院首有没有什么名贵药材给我带两屉。院首何敢怠慢,阿胶首乌鹿角霜装了满包满罐,毕恭毕敬递给随行小童抱着。
柳枫偏脸一瞧,嘟囔着:名贵倒也名贵,就是好奇你们太医院除了安胎是不是不治别的病。
太医院院首擦着汗忙说惭愧,而后笑问他柳从善先生近来可好,当初有劳他指点迷津,这才有学生如今之位。
柳枫恍然大悟,告诉他柳老爷子如今快活得很,在澄州开医馆都被百姓捧上天了。
话正说着,方公公扫着拂尘便入了院。
柳枫眼一闭,转头就看那院首擦汗赔笑,一副对不住兄弟的神情。
好家伙,敢情是陆戟那小子不好意思找我,特托院首这关系来邀我进宫。
他一面如此想着,一面跟上方德贵的步子往御书房走。
书房院外落了几颗孤零零的梅苞,淡黄的梅花瓣被冬风刮散到各处,正黏在洒扫内侍的扫帚缝里躲着冬寒,抱成一团堆在院隅。
及至御书房门前,屋内盈盈暖意便绕过窗棱扑过来,柳枫搭眼一瞧,御案旁边又架了一方雅案,陆、慕二人各览其册,房中一时只有噼剥作响的炭声,翻书阅简的捻卷声,以及动作间衣料摩|擦的悉簌之声,静谧安和而无浓稠蜜意,当得起“相敬如宾”四字。
“柳枫?今日怎么来了。”慕洵余光一闪,当即架了笔,将腿上靠腹的火捂子掩了掩。
并非他讳疾忌医,只是柳枫先前那丸药他耐不住吃得勤了些,现在这般熬着,倒显得娇惯了。
“还不是有劳陛下传召。”陆戟跟他一对眼色,却是难得没掐起来:“我若再不来,恐怕你旁边这位就得刀刃架脖子逼我了。”
慕洵身前隆了,又端在案后,藏火捂子倒也放便,撒开衣袖抚在圆隆前头,腿上便是盘了只肥猫也瞧不出。
“要请柳神医看看,他夜里为何总不见暖?”陆戟开门见山。
“倘若陛下原先照顾些,如今慕大人也不至腹寒如绞。”柳枫看向慕洵:“更不必身处暖室还需在腹下捂火。”
慕洵被他盯得愧了,招认道:“由奢入简难,在宫里养常了,身子到底娇贵。”
“能娇贵你倒是娇贵些给他看看。”柳枫禁不住用手指着那满面茫然的皇帝。“换作旁人早就疼得成日叫唤了,哪有你慕凡矜这般会‘娇贵’!”
“柳神医倒是先说个法子。”陆戟提了嗓子,将椅子挪近了,握住慕洵纤细的腕骨,而后稳息降声道:“事已至此,还请柳神医开个方子。”
柳枫突然被他高声慑住,多少也知自己性子急,因此清了清嗓子,沉声答道:“之前和慕大人说过,冬至便留新方,哪道今年冬寒降得早,这药浴的方子今晚便用上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叠好的纸笺,递给方得贵,“隔日便泡上半个时辰,水温别太高。”
说罢听不及一个谢字,转身便走。
屋内二人方还静着,又见他折回来,挠脸望向别处,又道:“草民想求份张继的值勤录。”
“要那东西做甚?朕明日派人送去。”皇帝问。
“逃跑用。”柳枫转而小了声:“还有慕大人府上……不知放不方便借住几天?”
“你去便是。”慕洵只愁无以为报,更不会拒绝友人如此微愿。
“那便极好!”柳枫似是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地甩着医箱出门,临到门前却又顿了步子,回首再道:“咳,那个……共浴时小心些,总有益处。”
留下案后二人臊了面,却也总算得了句解乏良言,昭示着各人的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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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就是想在下章开車!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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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渐昏,风刀成簇,冬日寒意不留情面地拢上身来,屋外当值的内侍宫女一齐缩了缩脖子,品阶高些还能触到领口的浅绒想想暖,刚入宫或是犯过事儿的,便只能立着一身鸡皮疙瘩硬抗,任由墨客文人写尽千奢百贵,却难舍点墨留给自家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