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落下宋萧就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黑幕中涌进了天色余光,他注意到身上披着的大衣,已有盖落多时的温暖,再一抬头,宋萧窥见了那抹迅速掩去的痴迷,面面相觑几秒,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徐垣舟撑着伞,一身西装还没换下,只套了件挡风的薄外套,他的鼻尖有点红,浑身湿气,想了想后退一步,伞面向宋萧倾斜,大半个背部露在雨中,说:“你看起来很累,我不想打扰你。”
宋萧笑笑没说话,掀开大衣叠了几层还给他,徐垣舟始终在看宋萧,愣了会儿神才拿走衣服,眼见宋萧就要起身离开,徐垣舟忙把伞塞到他手里,料定了宋萧不会同他一路,自顾自说:“我开车来的,不需要伞,你拿着吧。”
宋萧没动,目光掠过徐垣舟,像重新回到了那场被私心安排的开幕式,没有定焦:“有必要吗?”
“送汤,送狗,送伞,送我住院,可我一心只想让你难堪……”
宋萧语气平静,徐垣舟听不出喜怒,松了手听宋萧又补充道:“如果你因为我受到了影响,你会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我记得你不喜欢镜头……”他语速缓慢,似在回忆,“周围都是记者,少说有十几台摄像机……”
“我不在乎,”徐垣舟攥紧臂弯的大衣,说,“而且就算我出糗了,那也是我活该,和你没关系。”
徐垣舟对他轻笑:“我不是说过吗,你不用浪费心思在我身上,也别管我做了什么,会变得怎么样。”
“这都是我自愿的,你不要有负担……”
“你只需要好好生活,往前走,不要停。”
宋萧沉默不语,随后徐垣舟浮上笑意告了别,手盖着头冲进雨幕,背后湿漉一片。
——
宋萧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晃眼就过去了两三天,宋萧和唐霖没再提那次展览,彼此默契地守着红线,不再越池一步。
而宋萧依旧在等,等有天唐霖能告诉他为什么,等将来唐霖能挣断枷锁,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大概是清楚有些东西无法挽回,徒劳规避罢了。
这些天天气都不太好,非雨即阴,都说冬季不常下雨,干燥得很,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从元旦开始间断地下了好几场,可害惨了那些窝在家里要发霉的人,休息时间都用来吐槽这阴晴不定的老天,义愤填膺。
宋萧倒无所谓,只是有点担心又请假了的唐霖,盯着屏幕坐在桌前敲笔。楼外的雨不大不小,砸向窗前划下数道湿痕,宋萧听着雨声数秒划水,好不容易熬到了五点半,唐霖如他所料,准时给宋萧打了电话。
那头静了半分钟,才渐渐响起唐霖干哑的声音,宋萧隐约感觉出了什么事,问他怎么了,唐霖强撑着,一字一句都像是挤出来般,花了许久才努力拼凑成一句话。
唐霖说,萧萧,可不可以来医院一趟。
宋萧身体僵直,艰难地说好。
良久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手是冰的。
——
市中心医院离公司不远,却正逢下班高峰期,雨一直下,路上也堵得不成样子,宋萧只能干着急,耽搁了一刻钟匆匆赶到医院,竟意外撞见靠在门边的虞楠,他脸上挂了彩,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眼朝宋萧这边看过来。
宋萧本能地拧起眉,收了伞踏上台阶,没分给虞楠一丝眼神,虞楠狠咬一口滤嘴,夹出烟好言提醒道:“你找我哥?那真不巧,他在里边陪我妈呢,估计不想有人打扰他。”
宋萧脚步一顿,扭头看他:“是不是你?”
虞楠难得没反驳,垂眼将表情藏匿进暗处,宋萧拳头松了又紧,生平第一次这么想骂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你真是个疯子。”
“对,没错,我确实是疯子,”虞楠爽快承认,把没抽的烟折成两半,对准不远处的垃圾桶稳力一扔,丢了进去,“毕竟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还不止一次舞到父母面前。”
宋萧不想跟一个疯子讲话,刚要往里走,身后虞楠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你猜我为什么会这样?”
虞楠轻描淡写道:“这都是拜你的前情人所赐啊。”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因为你和哥哥靠得实在太近,我没办法,只好耍了些手段吓吓你,让你离他远点。”他感觉到宋萧明显一僵,索性什么都不管了,把徐垣舟辛辛苦苦隐藏的那点心思全盘托出,“还记得那两封信吧?你猜猜看,在你没离开那位徐先生的公寓前,他收到了几份?”
宋萧突然停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被虞楠一席话钉在那儿,不得动弹。
“我想想啊,从十一月到十二月,每天一封,也就几十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