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霍培见了不少流民,心知这寺庙内的人这样的多,定然不是附近的乞丐,而是流民。
他们都是死里逃生之人,驱赶他们容易,可招惹上了可就不好办了,他们还未抵达浮州便出了事,本就去是救济这些流民的,这样的驱赶岂不是有悖此行目的。
霍培过来后,叫了几个乔装的将士,分发些铜钱和干粮,让这些屋内的人过来领。
那些人本就饥饿,看到有吃的还有钱拿,自然都跑了过去,也甘愿让出些位置让他们进去。
姜淮元和修武王坐在火堆处烤着衣衫,侧目看向一旁聚在一起吃着干粮的流民,唤了一声霍培道:“四弟,去把那个人叫过来。”姜淮元此时的目光落在了一位吃着干粮,坐在那些流民最前面的男人。
霍培瞥了一眼,走了过去,跟那人说了句话,那人便点头过来了。
姜淮元看着人过来后,让开了些位置,道:“坐。”
那人见姜淮元客气待他,擦了擦嘴角处的饼渣,道:“您有什么事便问吧。”倒是个明白人。
姜淮元将袖子理了理放下,思忖了一瞬,问道:“我们想去南方做笔买卖,但消息闭塞,最近也看到不少像你们这样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姜淮元这样问倒是没问题,南方发生水患之事,只浮州一带,但流民这样的多,竟都往北走了这么远,难不成还有别的地方也出现了问题?
那人眨了眨眼道:“大泽河道浮州一带决堤了。”
姜淮元看着那人又问道:“你们是浮州人?”
那人犹豫了片刻,紧抿着厚唇,蹙着眉头想了许久,才道:“是,我们是浮州人。”
“你说谎。”霍培听了这人第一句话,便知晓他在说谎。
那人闻言怔住一瞬,下意识想要逃离,却被霍培拽住了衣衫,扯过来,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其它一旁分食之人见状,皆站起身来,往这边走来。
“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姜淮元急忙站起了身,将地上的人也扶了起来,看了一眼停在原地的流民,对她扶着的人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从何处来的,并没有恶意。”
若姜淮元这一行人想要解决这帮流民,几乎费不了多大的力,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霍培此时也接话道:“对,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人见状,还是坚持道:“我们是从浮州来的。”
霍培与姜淮元对视一眼,霍培去过浮州,这人和那里的人语调完全不同,他们根本就不是浮州人。
“你们是浮州,大泽流域上游之人吧。”霍培不确定具体是哪里,但隔着州的地带,言语上差别只这处较为明显。
那人看着霍培,低头许久,才低声道:“我们是通水人。”
姜淮元眉头蹙了蹙又舒展开来,道:“这一路来的我见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人,可他们都说浮州,或浮州附近之人。通水在上游,为何也有这么多人无家可归之人?”
那人听着姜淮元的言语不像是个过路行商的,又瞧着修武王坐在那处,虽不言语,但身上的贵气却是一般人能学来的。
他知晓自己遇到了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当即跪在了地上,道:“可怜我通水百姓,遭天灾不算,还要遭贪官剥削阻挠消息传递,我们若说是从通水来的,他们便会沿路截杀,示我们如草芥蝼蚁……”
姜淮元闻言,当即怔住,旁边的修武王也蹙起眉头。
姜淮元看着站在他身边的人,又看向一旁的逃难的流民百姓,道:“大泽河道不是只有浮州才发了大水,怎么上游的通水也出问题了?”
那人话都说出了一半,自然也没有想要再隐瞒下去,道:“浮州决堤发了大水,原是可以解决的,但因后来连月大雨,河水突然再次暴涨,下游冲过去的泥土,抬高了河床,负责的官员束手无策,便把主意打到上游来。他们将上游出水处减少出水量,以为可以坚持些时日,清理下游淤泥,可谁曾想通水也降了大暴雨,我们通水官员不敢得罪朝廷派下来的人,便坚持不将水道疏通,打开闸口。如此一夜后,导致河水暴涨溢出河床,倒灌通水,房屋城池被淹没,死伤无数……”
姜淮元听后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随后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下游疏通淤泥固然重要,可上游同样重要,上游本来可安身乐业,却因官员决策有误倒行逆施,遭了灭顶之灾。
如今又隐瞒不报,沿途追杀通水百姓,实在是令人发指。
上次派出的官员是刚被降职的工部尚书王礼,能如此只手遮天,隐瞒之人便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