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禾的手抖得不行,但像是黏在了瓷白光滑的脸颊上一样,迟迟没有收回来。
作为极其注重礼仪和规范的贵族,他显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
“睡觉压出来的吧。”池兰熏浑身紧绷,戒备地往后仰了仰,避开江无禾莫名其妙的触碰。
“这样啊……”江无禾顿了下,神色莫名,慢慢将手放回身侧,“我还以为表哥……”
“以为什么?”池兰熏觉得江无禾今天真的很奇怪,说起话来都吞吞吐吐的,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江无禾没有回答,似乎在凝视着他,又像是在愣愣出神。
过了半晌,他垂下头,耸了耸肩,阴阴地笑了两声。
怪渗人的。
池兰熏抿起唇,好看的小脸吓得更苍白了些,害怕地往后缩,将后背抵在轮椅上,勉强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江无禾余光扫到池兰熏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眼尾一挑,浅淡的泪痣跟着晃动了下,扬唇轻笑,柔柔的,恍如一捧清水百合。
“没事,表哥没事就好。”他噙着笑,看着池兰熏亲昵地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池兰熏被他变幻莫测的情绪搞得云里雾里,谨慎地抬眼盯住江无禾,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些破绽。
“表哥怎么这样看我?”江无禾倏而直起身子,不慌不忙地碰了碰自己的脸,却不与池兰熏对上视线,“难道是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池兰熏无法理解江无禾的精神世界,索性直接沉下脸,冷冷地说道,“让开,我要去上课。”
“好。”江无禾乖顺地应下,立马后退一步,不恼也不怒,“要我帮表哥——”
“不用。”
即使被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江无禾仍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对池兰熏说道:“那表哥小心些,需要的话,我随时都有时间。”
跟之前因为一句话便忿然作色相比,仿佛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
池兰熏没有搭理格外殷切的江无禾,只摆了摆手,径自操纵着轮椅离开,表现得又古怪又孤僻。
实际上,他现在又迷惑又害怕。
池兰熏不禁怀疑江无禾是被白澄意刺-激得精神失常了。
一阵气得脸色发黑,一阵笑得怪异渗人。
不是精神失常,就是在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
总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江无禾在原地死死盯着池兰熏渐远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岁颤巍巍地凑到他身后,张开嘴还未说什么,就被一脚踹到了地上。
“滚。”
冰冷至极的声音在关岁耳边响起。
江无禾依然盯着池兰熏离去的方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阴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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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是一节语言课。
“少爷,走吧,老爷和太太在等您了。”
此时此刻,管家的声音在池兰熏听来无比悦耳,相比之下,就连去完全陌生的池家主宅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
布莱德学院要求每个学生毕业必须掌握四门语言。
逃避可耻,虽然不一定永远有用,但起码暂时有用。
车子走了许久,终于停下。
“少爷,要下车了。”
池兰熏睡眼惺忪,软趴趴地靠在了管家身上,被管家轻手轻脚地从车椅上抱了下来。
咸腥的风吹得池兰熏蹙紧了眉,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迟钝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眼前的景象太过出人意料,竟然让他的大脑一时半会转不过来。
池兰熏唇瓣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发现车子竟然停到了海边。
睡意一扫而空,顿时清醒过来。
不、不会要把他扔海里吧!
池兰熏又惊又惧,但不敢在管家面前表现出来,只好揪住管家的西装不撒手,惊恐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管家微微一怔,神色不变,只当小少爷是太久没有回主宅,现在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游艇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少爷可以再睡一会。”
听到管家从容不迫的解释,池兰熏脑袋上几乎要冒出三个问号。
游艇?
不是要去池家主宅吗?
池兰熏大为震撼,完全陷入呆滞。
坐在游艇上,看着翻腾的浪花,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池家不会是美人鱼吧?
不然为什么住在海里呢。
直到游艇停下,管家又将他抱到了轮椅上。
一路上大脑放空的池兰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与世隔绝的私人岛屿。
岛上生态环境优良,正是鸟语花香时。
茂密植被之中有一条精心维护的小路,管家推着他缓缓向前,只走了一小段路,风吹散了溟濛薄雾,揭开了笼罩小岛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