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豫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就问问,那姑娘没定人家吧?”
“定了,你没机会,死心吧。”
乐豫急了,“你别骗我,我都打听过了!李姑娘是孤儿,她每日勤勉上工,昨天才刚休息,除了你们几个女子为伴,身边都没出现过男人……”
他话语陡然停下,脸一下子白了。
不……不会吧?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秦洛惟面带同情之色,拍拍乐豫的肩膀,“豫哥,换个人喜欢吧,这个没可能的。”
乐豫默默无言,她叹了一口气。
感情的事有时真没辙。
那位圆脸活泼,笑起来脸颊边一个小梨涡的李厨娘,跟她们聊起她喜欢的第一个姑娘告诉她自己只喜欢男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乐豫简直一模一样。
世间事大多如此,有人心碎,有人落寞,就一定也有人幸福美满。
正如秦洛惟所言,李厨娘早已经下定,腊月二十一便与心上人结契成亲了。
因不是官府落印的正式婚契,也没怎么大办,李厨娘与妻子只向几位亲近的好友下了团书。
秦洛惟去赴婚宴的时候,乐豫还请她帮忙随了一份礼作心意,一来二往也都成了朋友。
这边世俗百姓生活还算平静和乐,正准备辞旧迎新过春节,另一边,朝廷赶在年尾时向天下颁发了征调令。
这份征调令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投入水中,滋滋激起一阵沸腾的水汽。
函文通报天下,落款不仅盖了枢密院及各地官府大印,还落了西疆狼鹫军印,明明白白告知所有人,尤其是修行道上那些自诩超脱世俗、一直被朝廷放任逍遥在外的修者们:定魔关有难,苍生共济。
红尘世俗,万物生灵白白供养修行世界那么多年,百姓赋税徭役养活朝堂之上那群官老爷们,得了好处掌了权,现在天破了个窟窿,也阖该这些人先顶上去。
但狼鹫军求助也意味着,定魔关局势不容乐观。
与此同时,妖宗蒸蒸日上的态势也被迫中止。
玄门封山令暂解,玄门七派年后便能名正言顺下山行走,集结奔赴定魔关了。
诏书一下,国朝四处才逍遥不到两年的大妖们紧急回缩退守西荒,活动范围由整个天下缩小至一州之地。
妖王拒不奉诏,放言不与玄门为伍,只愿守宗地,兼顾环琅州。
玄门修派的根基在世俗,招不来人,没有传承者,三代便得没落而亡。
这份诏令,他们是必得接的,而且还要好好表现,在天下百姓面前抢着接,再如天人降世一般雷霆符箓斩邪魔。
大妖则不管你那么多,他们自诩从来都没对谁有过亏欠,百年来提心吊胆夹着尾巴活,玄门压迫,朝廷放任不管,现在撂挑子不干,谁也指责不了他们。
大义这种东西就是这样,你翻脸不认,谁也拿你没辙。
从玄门呈上那副卦象以后,不出一个月,朝廷暗地里掌控的东西就比玄门要多了。
再有定魔关外散出去的大批精英游侠斥候源源不断传回的消息,此次雾海酝酿的新一轮潮汐,已毋庸置疑会是国朝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危机了。
和前世一样,玄门从一开始就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萧缇所历经的那一世里,定魔关破,苍生罹难。
就像传说里讲的那样,国朝龙脉之首在西,魔物肆虐而过践踏龙头,朝廷为了收拾残局弃了整个西境,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玄门即便作为最大的赢家崛起了,面对的也是一个千疮百孔、魔物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的天下。
匆忙建起的新定魔关,怎么可能抵得过西境边陲屹立雾海前千年不倒、被狼鹫军经营了近百年的巍峨雄关?
那样一个魔物肆虐、鬼怪横行的残破世界,萧缇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香消玉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朝廷已经对此抱有足够的警惕与准备了。
这种时候可不兴讲什么攘外必先安内,就像这两年枢密院好脾气对玄门及大妖都重拿轻放一样,危机大难临头,两边都得先好好哄着。
玄门这边还好说,大妖却像是个一直被忽视、不哭也不闹的乖孩子,以前受到委屈太大,被逼狠绷断了弦骤然叛逆,更是得耐着性子来哄。
怎么都得过了面前这重危机再说。
不仅朝廷哄,其实玄门也挺不愿再触这霉头。
光脚不怕穿鞋,修派这两年的经历也叫他们看明白了,这群大妖现在疯得很,愣头青一样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