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稻琼预料到了。
她自暴露身份那刻起,父亲便跟她划清界限也正是因为此。
就算月前明明是她出手救了险些遇难的狼鹫军主帅和几位大将,有心人也能泼脏水说是西荒和狼鹫将领勾结,自导自演的一出把戏。
那时什么也不说,尽早脱身才是正理,其他的父亲自会善后处置。
少将军带了一队人过去也是为了方便接应离开。
但许久不见她爹和那些叔伯姐姐们,她舍不得立马就走,结果就被臭老头烧了尾巴。
猫妖把尾巴又抱住,爱惜地摸了摸。
“说就说呗,朝堂上天天打嘴仗,那些人要么是立场不正被玄门买通,要么心怀叵测觊觎狼鹫军权,或者也有别的我不知道的考量……
管他呢,政坛上的博弈就是真真假假弯弯绕绕你来我往,跟咱们无关,也非是杀招,都是政敌专门来恶心人的。
只要我爹没事,稻家都不用出面,兵部那些官老爷都能收拾了他们。”
秦洛惟眨了眨眼睛。
少将军自个儿大白天窝房间里闹别扭,不是因为玄门,也不是担忧稻家……
“雾海异动频繁,浩荡似海般的魔物浪潮又再次逼近定魔关,最近几天城外官道上天天有狼鹫飞驰。
我虽不知道西疆军情如何,但听说枢密院准备起旨号召天下共拒雾海,明摆着以后可能会征调修行道各方势力,先放出风声来试探——”
猫妖尾巴甩甩,语调懒洋洋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是奉常长老,不理外事。
再说了,到时局面若严重到朝廷真下了征调令,谁敢不奉诏?”
定魔关一破,定然尸山血海,苍生罹难。
就算那些唯恐天下不乱、妄图火中取栗的也不敢明面抗旨。
谁不怕被千夫所指,万人背弃?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秦洛惟懂了,“萧三小姐那边出事了?”
猫尾巴也不甩了,少将军叹一口气,表情恹恹从床上又坐起来,把枕头扒拉过来抱着不说话。
秦洛惟一脸关心靠过来,眼睛晶亮,满是探知欲,既像个操心的老妈子,又像个爱打听的碎嘴婆娘,“大人,到底怎么了,您跟我说说。”
“尹方方给我寄了信,说萧蕴和赵相家小公子的婚事定了,定衍侯似乎有给缇缇张罗的打算……”
秦洛惟倒不怎么替自家主君担心,萧缇不是依托于父兄生存且没有主见的内宅女子。
婚姻大事,她有主动权,萧伯崇不可能也不敢逼她。
“那萧三小姐怎么说?”
猫妖没精打采的,“什么也没说……”
宗篱老头年纪太大了,如今病重,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作为少卿,萧缇忙得连回她信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以往给她写信,美人脸皮薄,也不会在信里写下缱绻情思,顶多末尾提一句想她,但总也能聊慰相思。
当然,美人的这个想字其实也婉约的很。
还是半年前春夏之际,萧缇与她说跟着宗篱去了一趟桐城,期间独自一人往老童家巷子里又漫步走了一回,问少将军记不记得纪家后门井边的那颗老桐树……
稻琼没有多高的文采,但也知道那封信字里行间都满溢着情丝,每回看,都让她心里软得不像话。
后来长老殿落成,搬家的时候不知怎地弄丢了信,还叫奉常大长老私底下难过了好久。
信是私密物,但二人身份敏感,来往信件肯定是要被人经手查验过的。
西荒这边还好,望京台经手验信的人可不少。
稻琼军中摸爬滚打长大,天高皇帝远外加脸皮厚,信被人看了也不在乎,但心尖上的美人矜持脸面薄,她便也只能按下心底绮思与念想,老老实实和对方来一出“至交笔谈”。
好一只正人君子文绉绉的大猫,倒是叫萧缇重新体会到了上一世曾在她这儿感知过的小心与温柔。
萧缇自小在内院长大,性子偏冷矜重,自是接受良好,可把少将军绞尽脑汁斟酌词句憋够呛。
这样的累却也快乐,但现在宗篱病重,望京台眼瞅着就要变天,萧缇抽空提笔跟她浅浅暗示了一番京中jsg局势后,便和少将军说后面回信频率许要低上一些了。
是低一些了。
以前稻琼每次寄信都有回的,最近每个月只得一封,上个月她去定魔关回来,尾巴被老头子用火燎了,专门写了封信诉苦寄出去,结果先收到的信是尹芳熙的。
萧伯崇是萧缇亲爹,为人父母的给儿女张罗婚事,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但女儿大了有主见有能力,萧缇不愿意,他也强迫不得,少将军本不必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