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窗户没有关严,窄缝里漏出了风,吹得珠帘轻轻摇摆,相互敲击发出铃铃声响,一声一声错乱地敲在曲红绡的心上,
她稍稍偏过头,可还是怎么也躲不掉,斜前方的铜镜也映出了卫璃攸的背影。瘦削纤细的身体被拘在厚重的华服底下,美得端庄标致。她的身影被嵌在铜镜里,像幅泛黄的旧画,随之也定格了身上的孤寂。
曲红绡起身走到窗棂边将窗子合上,冷风戛然而止,珠帘零落的声响也渐渐休住。
她将信封收进了袖子里,又回到原处跪下。
“多谢郡主成全。”红绡俯首而拜,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若无他事,奴婢就此告退了。”
卫璃攸仍旧定定地立着,没有转过身看她。
“你走罢。”
红绡闻言,躬身退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抬头多看一眼。
经久难消的积雪像层层叠叠的素缟覆满整座庭院,似乎连同往日喧嚣与生机也一并掩埋了。
曲红绡站在房门口,怔怔望着冷清萧条的院落,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她本应去找常荣,这时却十分害怕真的遇见常荣。故整天缩在屋子里,不敢往外探出头,幸而接连几日都未与常荣打上照面。
或许意识到离别之日将近,曲红绡这时候也不再吝于表现出一点微末的关心与在乎。
前日不经意地瞥见卫璃攸手上裹了层细布,便急慌慌地去问卧雪,才晓得对方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割破了手。这日听婢子们说起郡主房间的灯亮了一宿,又赶紧去问当天守夜的海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能有什么事?”海棠斜眼瞧着红绡,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她过去也时常睡不安稳,夜里便起来看书,看到累了再睡,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今天倒是起得早。”海棠看了眼郡主的房门口,说:“刚刚小常荣还来了呢,也不知在讲些什么,现在还在郡主房里。”
曲红绡心里咯噔一响,手指绞着袖子。等海棠走开了,仍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口。
不一会儿便见常荣从郡主房间里出来,曲红绡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又被理智拉扯着绊住了脚步。
“常侍卫。”
眼看着常荣已走到了长廊的拐角处,曲红绡才出声叫住他,突然间又像被扼住了喉咙似的,说不出后话。
常荣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抵猜到她要说什么,走近过去低声道:“郡主已吩咐过小人了,红绡姑娘若想好了动身的日子,可随时同我说,我自会为姑娘安排妥当。”
曲红绡点了点头,略微有些迟疑:“或许再过段日子比较好,如今正是雪天,路未必好走...”
自打郡主许诺她后,想要逃走的急切心情忽然沉寂下来,又怀着矛盾想把时日拖慢一些。仿佛还抱着什么期许与留恋,令她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许能想得明白,但也要装作不明白。
“方才我也问过郡主,”常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郡主叫小人来问姑娘的意思,但郡主还说了,此事该是越快越好,再往后只会更不好走。”
“是出了什么事吗?可是与独孤少将军有关?”问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红绡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由捂住了唇。
常荣的神情蓦地一变,脸上登时笼上了密密沉沉的云翳。
曲红绡从常荣晦暗不明的神情中瞧出了些令人不安的预兆。她默默拿指甲掐着手掌心,脸色微微发白。
这时连常荣的声音也变得锋利刺耳:“这不是红绡姑娘该关心的事。”
常荣说话时仍带着恭敬的笑,似乎这话并不出于他的本意,他不过是个和善的传话者:“姑娘该多考虑自己的事情才是。”
曲红绡觉得自己被人当面刮了道耳光,窘迫难堪,紧抿着唇没再问下去。
“容奴婢多考虑两日,再来答复常侍卫。”曲红绡说完,又添了一句:“放心,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常荣愣住了,半晌才意会道这‘你们’所指究竟是谁。
*
说是还在考虑动身离开的日子,行囊却早已收拾齐备,乖乖待在柜子里头等候随时发落。
可悬着的一颗心仍摇摆不定,不晓得究竟要如何才有着落。
这些天,曲红绡一想起有大事或将要发生,且与卫璃攸有关,便坐立难安,惶惶终日。这日午后,她忽又沉闷得厉害,一个人在屋子里实在待不下去了,便顶着风往外走。不知不觉走到侧院门口,不知从哪间屋子里又传来一阵热烘烘的说笑声,与这满庭萧瑟冷清颇有些格格不入。
白芷担心屋子里太吵,正欲将半开的房门掩实了,恰巧看见曲红绡立在院门口发呆,便上前去将她一并拉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