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里温度很低,蒋韵一走进去就开始全身颤抖。面前的人被白布单盖着,蒋韵走到一旁,缓缓地揭开了白布。
杨丛清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地躺在那里。
蒋韵在看见奶奶的一刹那,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她伸手轻柔地去抚摸*奶的脸,她冰冷的手指能够感受到了温暖体温,甚至闻到了奶奶身上的香灰味。
蒋韵的脑中像播放幻灯片一样,闪现着从小到大和奶奶在一起点点滴滴。无论生活对她多么残酷,她都可以依偎在奶奶的怀抱里取暖;无论谁抛弃她,奶奶永远会陪在她身边。
生活教会她残酷和坚强,可奶奶却告诉她要永远对着世界保持热情,要在心里留下柔软的部分。奶奶从不在学业上对她做要求,只会告诉她,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蒋蒋。”柯以难轻声唤了一句蒋韵。
柯以难的声音,宛若打破了蒋韵残存的幻想,她被拉进了现实里。
面前的奶奶,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再也无法给她轻柔的爱抚,再也无法拥着她在院子里看一年四季的景色。
蒋韵跪在地上,手紧紧地握住奶奶的手,在握上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了僵硬与冰冷。
蒋韵心里忏悔着,她后悔今天晚上去参加聚会,如果她在家里,奶奶就不会突发疾病却没办法第一时间被救治。
一场火,阴阳相隔。
“阿难,我再也没有家人了。”蒋韵泣不成声。
柯以难把蒋韵拉了起来,抱住了她,“你还有我和丁一呢,我们做你的家人。”柯以难知道,现在任何言语都无法抚平蒋韵心里的伤痛。
他能够深刻体会蒋韵的痛苦,就像当初他的奶奶去世一样。在老人身边长大的孩子,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来源于陪在他们身旁的老人。失去了他们,就等于失去了全世界。
柯以难知道,这种痛苦,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无法忘怀的,时间越久,思念会越深。有的时候你以为会释怀,但是思念会像幽灵一样,在深夜、在不经意间,猝不及防地闯入你的心里。
蒋韵走出太平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严亦。
“我已经安排好后面的事情了,你们两个小鬼估计也弄不明白,放心交给我就可以了。”
蒋韵此刻无法拒绝严亦,她确实应付不来这些事情。蒋韵整理了一下思绪,拨通了蒋大同的电话。蒋韵只有他家里的座机号,她看了一遍就记了下来。
“喂。”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找蒋大同。”蒋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蒋韵?”女人猜测着。
“让蒋大同接电话。”蒋韵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啥事儿?”蒋大同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
“奶奶去世了,我通知你一声。”蒋韵声音寒冷刺骨。
“怎么回事!?我马上赶过去!”蒋大同吼了一嗓子。
蒋韵果断地挂上了电话。
她想不通,蒋大同从未关心过奶奶,如今去世了,却想要扮起孝子的模样。
真是可笑。
蒋韵坐着在严亦的摩托车上,向殡仪馆驶去。
墨色如浓,风里都透露着凄凉,冰冷的月光照亮着前方的路。
在头盔封闭的空间里,蒋韵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这狭小的空间,就像是蜗牛的壳,她可以蜷缩在里面,释放自己的悲伤,来寻求一丝的安全感。
夜晚呼啸而来的风,吹不散她的痛苦,也带不走她的忧伤。
她在心里默想,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奶奶就不会害怕,会不会也像她此刻一样惶恐无助。
严亦把事情安排得很妥帖,一到殡仪馆就有司仪来和蒋韵对接事项,蒋韵本就无法冷静思考,听完司仪所说的流程后,更是一头雾水。
“有什么事儿你直接和我说吧。”严亦点了根烟,不耐烦地对着司仪说。
“好的,好的,严公子。”司仪毕恭毕敬地队严亦说。
这时柯以难也赶了过来。
蒋大同出现的时候,蒋韵正跪在香炉前上香。
“怎么回事啊!?”蒋大同用质问的语气问蒋韵。
“心肌梗塞。”蒋韵忍着痛说。
“我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自打蒋大同走进这个房间,没有看一眼杨丛清,也没有上一炷香。
“你忙着照顾你的妻女,怎么会有时间关心奶奶呢!她生病了你都不来看一眼,现在假惺惺地来做什么!”蒋韵站起来,用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蒋大同。
“这两个人是谁?”蒋大同警惕地看着柯以难和严亦。
“轮不着你过问。”蒋韵折着纸钱,不去看蒋大同。
蒋大同点了支烟,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抽了起来,什么话也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