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如她/表叔为夫(99)

朱策是专意来见妹妹的,大抵有许多亲近的话要说,因此施施还是打算稍作回避,但她离开后齐王却跟了上来。

他身侧跟着个幕僚,正执着一串葡萄不着调地享用着。

那幕僚快步走来:“殿下,您慢点走。”

齐王却已经大跨步地走到了施施的侧旁,他将那盏小灯递给她:“走得这样快,东西都忘了拿。”

她接过那只小船似的灯,眼中也渲染上了浅金色的光芒。

“谢谢殿下。”施施轻声说道。

他像个长辈般陪她在水边散步,温声问道:“那些书看得如何?若是有什么想看的,与我传信便是。”

府中的花灯已经尽数点燃,不远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只有他们这一方夜凉如水。

但云安郡主不在,她也没有过去赏看的兴致。

“原先也不知道,朱策竟做过你的先生。”齐王调笑似的说道,“我这表弟现今在翰林院任职,稍管些国史修撰,手中的书册又多又杂,放都放不下,这书也是他赠予我的。”

施施睁大了眼睛,她望向他:“先生竟做了史官吗?”

“也算是。”他顿了顿,但又想到她还是个小姑娘,也没想太多,“现今也就翰林院还能算是净土,专意做学问倒是一门好出路。”

“天祐皇帝与明历皇帝几人记得?”齐王难得表现出几分文气,“可你家那位写作《史缘》的始祖谢贽,也算是名垂青史了。”

施施的睫羽微颤,她笑得和柔:“殿下通透。”

她捧着小灯,暗自回想着他方才说过的话。

他似在暗示朝野政治压抑,但他一个封王,总归是不用忧心这些的吧。

在那个近乎如同前世般的梦魇里,她死得太仓促,连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现今亦是迷茫得厉害。

施施心知这些也不是她该忧心的事,她只是想找寻一个答案。

原来她以为改变梦魇中既定的命运就能万事大吉,万万没有想到梦魇中会出现新的情景。

兴许要过许久它才会变为现实,她却不敢无动于衷。

与其因为害怕宫闱倾轧之事而逃避,她还不如勇敢地去看看这些事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或许,她也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

施施和齐王回去时,朱筠已经离开,朱策孤身站在水榭中,姿容影影绰绰,广袖被夜风拢起,有几分隐士姿态。

“先生。”她轻声唤道。

朱策回过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齐王,而后才低声应道:“嗯。”

“书读得如何?”他轻声说道,就像幼时的每个清晨一样。

施施也像以往那样认真地答道:“先前看了许多今人的新著,最近在读《天明集》,始祖言语晦涩,有些地方学生读得不是太懂。”

朱策低声道:“你有心向学,这是好事。”

“若是有不懂的,可以向我传信。”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不过我也只是一家之言,若能自己思索找到答案,自然是更好一些。”

他的双手苍白,腕上带着一串佛珠,蕴着些许檀香。

本朝崇道佛事衰微,也有只有雍王李鄢会明晃晃地摆出自己对佛寺的青睐。

施施微怔了一下,她移开目光,简单问询了朱策一些问题后,他便先行离开了。

月照西天,她也和齐王作别离开。

夜深时施施还在翻看《天明集》,青萝将她带回来小灯重新装饰了一番,放进琉璃罩子里,好让它能燃得更久一些。

朱策的言辞简略,却给她了一些奇异的灵感。

“谢贽早逝,实在可惜。”他喃喃地说道,“这是明历帝的话,知天命的年纪,也称不上是早逝了。”

她这位先生最善于启发学生,只言片语便能拨开迷雾,让她脑中纷乱的思绪清晰起来。

谢贽虽只历两朝,但在天祐帝时就已经崭露头角。

明历帝是其幼子,他的上位一直都是个谜,正史野史众说纷纭,又多有隐晦,因此现今也没个定论。

他的长兄惠庄太子在即位前夕意外病逝,本就疾病缠身的天祐皇帝听闻噩耗后,哀毁过度晏驾,但他上面仍有几位强势的兄长,任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本与帝位没有半点干系的明历帝,竟在平定长安的叛乱后登上了皇位。

史事中的细节尽数被隐去,连谢贽这位亲历者本人的文章里都没留下些痕印。

他将集子直接分为两册,上册天祐,下册明历,偏偏不肯对这中间的史事多加笔墨。

施施不肯死心,她又细细地将谢贽在天祐末年的文章看了两遍。

在末页他轻描淡写地写了一则诗谣:“草木萌牙,长安杀。”*

她琢磨着这句话,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索性将书合上先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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