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妃温声说道:“你父亲也是,做什么非要一直将你带在身边,昨日夜里天转凉,早该令你回来的。”
施施垂下眼帘,她犹豫地说道:“您还不知道吗?父亲仍想为我再寻个如意郎君。”
她将“如意郎君”四个字咬得稍重了些,张贤妃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了施施心间的无奈。
她低声说了句什么,像是家乡话。
施施听不懂,却还是被逗笑了:“姨姨不必忧心,他寻不到的。”
她的脸庞如烟霞般绯红,笑起来时灿然柔美。
张贤妃摸了摸她的额头与脸颊,莞尔道:“你这孩子,心是越来越大了。”
“这样不好吗,姨姨?”施施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反正我是拗不过父亲,也没法明晃晃地反抗他,还不如这样下去算了……”
她呢喃着说道:“只要那郎君不傻,决计不会想要娶我这样的姑娘的。”
张贤妃却突然将她抱在了怀里,“你怎会这样想?施施勿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这天下都没有几个能配得上你的男子。”
施施心间涌起一阵暖流,她轻声说道:“谢谢姨姨。”
她们二人很是亲近,但因着身份往往每次相见时都不能处上许久。
施施现今并不怕谢观昀说,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若是与张贤妃太亲昵,恐怕会给她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猜忌心极重,是不许后宫与前朝走得太近的。
张贤妃离开后,施施又想起那日在太极殿的事,真的是她看错了吗?九皇子的眼眸的确很是怪异……
为什么七叔也不让她再想了呢?
她默默地从床上坐起,刚刚推开门便与父亲迎面撞上。
施施的手心湿润,她状似平静地看向谢观昀:“父亲,您怎么过来了?”
她特地放大了声音,在心中不断地祈祷李鄢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过来。
那她可就真的要完了。
谢观昀神情冷淡,低声道:“几时能好?”
他这话一出,施施就明白他是为何纡尊降贵地过来了。
毕竟眼下她还有些用处,不是吗?
“无事,医官说休息一下就好了。”她闷闷地说道,“您不用担心,估计明日我就病愈了。”
谢观昀应道:“好。”
他离开后施施爬到榻上,失落地抱着软枕发呆。
她将脸庞埋在柔软的绒面里,心中沉闷又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察到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发顶,轻轻地摸了摸。
施施恍惚地仰起头,勉强地笑着说道:“您走路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李鄢又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道:“方才突然有些事情。”
她心神微动,缓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也总是让您等上许久……”
“要看星星吗?”他倏然说道。
施施愣了片刻,须臾才讶然地说道:“什么星星呀?”
“流星。”他的眼中似含着些笑意。
侍从悄无声息地将斗篷送了进来,她懵然地披上斗篷戴好兜帽,任由李鄢帮她系上缨带。
是一个很寻常的蝴蝶结。
施施心中却雀跃起来,居然好看呢。
李鄢牵着她的手向外间走去,施施跟着他,莫名地想到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被他握住手时,她总觉得就算天塌地陷亦算不得什么,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能护佑得住她。
周衍温声说道:“路途稍远,姑娘若是饿了可以先用些小食。”
施施点点头,她抱住靠枕,用一个很不得体但是却很舒服的姿态窝在车驾里。
车驾宽敞高大,两人同乘绰绰有余。
她趴在窗边看了许久,手指都被冻得僵硬,才恋恋不舍地坐了回来。
李鄢拢住她的双手,轻声道:“已经病愈了吗?”
施施脸颊再次烧起来,小声地说道:“很快就会好的。”
话音刚落,她便忍不住咳了两声。
李鄢理正她的兜帽,施施挣扎着说道:“再低就要挡住眼睛了,七叔。”
兜帽之下,那张柔美白皙的芙蓉面泛着微红,如灼灼的桃花般翩然盛放。
她眼中似融着湛湛的甘露,凝眸含嗔地望向他。
李鄢神情微动,却没再说些什么。
路途果真遥远,行至半途时施施便昏昏地睡了过去,她平日里睡相很好,大抵是因着与他在一起的缘故,睡姿越发放松,整个人都要窝进李鄢的怀里。
他静默地抚着她的手腕,等到马车停下后才轻声将她唤醒。
施施揉了揉脸庞,发觉自己正被李鄢揽在怀里后慌乱地坐直身子。
“对、对不起,七叔。”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李鄢带她下车,轻声说道:“无事。”
凉凉的夜风拂过施施的面庞,她深吸了一口气,郊野的风比京城和行宫要凛冽许多,还带着几分好闻的甜意,像冰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