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想,她轻声答道:“大抵是二月初。”
张贤妃心底都泛起寒意来,早在她试图让李鄢成为施施的保护者之前,他们便已经相识了。
她扣紧施施的手,嗓音沙哑:“不行,施施。”
“你还太小,有些事你不明白。”张贤妃低声念叨着,“不行,绝对不行。”
施施的表情看起来很为难,又带着些说不出的茫然与无措。
张贤妃心中悔恨交加,低声说道:“你父亲也不会应允的,你知道李鄢接近你是什么目的吗?”
施施又看了眼漏钟,她轻声说道:“可是姨姨,是我主动接近他的。”
殿里的药气和檀香混杂在一起,让她不由地有些昏沉,加之午后的阳光正好,起身的刹那她有一瞬间的晕眩,仿佛是踏入了梦与现实交接的边限。
张贤妃愣在原处,像是看出了她神情的异样:“施施,怎么了?”
施施望向她,轻咳一声:“我没事,姨姨。”
她礼貌克制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不打扰您休歇了。”
张贤妃像是仍有话要说,但话音落下后施施便匆匆从内室离开,她的脚步虚浮,走出殿后方才放慢步子。
殿外的阳光灿烂,甚至是有些刺目。
李鄢轻轻地揽住她,低声在她耳侧说道:“很准时。”
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耳尖,像是哄孩子般吻了下她的额头。
耳珰摇晃,珠玉琮琤。
施施觉得有些不适,李鄢过强的控制欲让爱变得像是豢养,她不再只是他的爱人,更是他养在掌心的莺雀。
这比方才张贤妃所述的他的过往,更让她觉得悚然。
施施抬头看向他平静的面容,内心的疑惑和茫然达到了极点。
李鄢仍是俊美无俦的,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施施沉默地被他抱了起来,她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心却不断地往下坠。
被抱上轿后,她才缓声说道:“没怎么。”
为了使话更加可信,她也学着李鄢的样子,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他指尖微动,到底只是摸了摸施施的头发。
“晚上再见。”
*
施施见到谢观昀时,他正在翻看文书,执着笔细细地勾画着。
宫室寂静,他边翻页边向她轻声道:“累的话就先去睡吧。”
桌案边摆着一碟点心,看着就是苦的,施施想起早上吃的糕点,神情微变。
“我不困,父亲。”她轻声说道,“您这边有杂书吗?”
他经常出入宫中,这座宫室亦是专门为他布置的。
谢观昀看了眼她的容色,让内侍翻了翻架子,寻到一本游记,顺手递给施施。
她正要接时,忽然碰到了砚台。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那块勾勒繁复莲花纹路的砚台便碎成了两半,墨汁流溢出来,将木质的地板浸染得乌黑。
莲花的纹路栩栩如生,也不知是哪位名家制的,看着就极是名贵。
施施愕然地启唇,她的神色霎时变得慌乱起来。
她的眼眸中氤氲着水雾,想要躬身将砚台拾起,嗓音也打着颤:“对、对不起,父亲!”
“没事,施施。”谢观昀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她的跟前。
施施是很小心的姑娘,即便是幼时到他书阁里,也从未弄坏过东西,在她兄长上树打鸟的年纪,她就已经会安静地读书。
他从不觉得这有问题,姑娘家性子娴静些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现在谢观昀心底的异样快要像水缸里的水一样漫出来,她不必这般小心、客气的,好像他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上司。
他宁愿她再张扬、恣意些。
谢观昀示意宫人前来清理,他向施施轻声说道:“只是一块砚台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物什。”
她的眼眶有些微红,神情恍惚又茫然。
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虽然被宽宥,但心中还是很不安。
施施细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他凶过她吗?谢观昀错开她的目光,按下心中的异样,将书放到她的手里。
“没事的。”他低声说道,“去休息会儿吧。”
他拍了拍施施的肩头,将她带到内殿的一间暖阁里,软榻是刚刚打理好的,还备着几个柔软的靠枕,阳光和柔,既适合小憩也适合休息。
殿门掩上后谢观昀折回来,看了片刻的文书又搁置下来。
他向内侍低声问道:“王院正送来的那几张单子在何处?”
内侍将单子取出呈给他,王院正写得很详尽,谢观昀轻叹一声,看完以后就将单子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