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说他能当上这样一个郡丞,妻子的娘家绝对是出了大力气的。
郡守跟他的亲戚关系其实也经不起推敲,只是恰巧两个人都是周氏而已,往上数几百年或许还有那么点关系,反正两个人十代以内都没有亲戚关系,之所以会成为亲戚那也是认的。
中间还少不了他娘子的娘家出力。
无论从哪里看,周韍都可以称得上是凤凰男,哪怕他原本出身不差,但依靠妻子娘家才起来也是真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丧心病狂地杀害了自己的妻儿。
那么被安排来顶替他妻儿的那个男人和孩子身份就很耐人寻味,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周韍干出如此禽兽之事?
菟裘鸠让人把他们关小黑屋的方法看上去没什么,但那两个人精神崩溃得一个比一个快。
周韍是最先精神崩溃的那个。
他在黑暗之中依稀听到了妻儿的声音,有他妻子嘱咐儿子要慢点,有儿子笑嘻嘻地摘下一朵花送给妻子的稚嫩声音。
他心中有愧,自然更加疑神疑鬼,恍惚间还以为是妻子带着儿子回来索命,不崩溃才怪。
等他情绪崩溃之后,菟裘鸠便让人继续假扮他的妻儿,逼问他为何下此毒手。
周韍恍惚之中将真相说了出来,虽然因为他精神不太好,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里面充斥着大量祈求原谅和道歉的句子,但下面人整理分析之后,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
菟裘鸠在看到递送上来的文书上说周韍藏在家里的男妻并不是跟他两情相悦的男人,而是曾经的魏国公子,魏国宁陵君魏咎。
那个小郎君也是魏咎的儿子。
魏国战败之后,对于六国王室的清洗经历了很长时间,一开始不太重要的王室旁支并没有被杀害,只是被贬为庶人留在那里而已。
只是当地官员被换成秦国派来的之后,无论是郡守还是县令总觉得这些人身份敏感,不该多留。
也可以说针对各国王室的清洗并不是嬴政下令,而是各地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小命开始进行的各种暗杀。
反正这些人是生是死都没有人在意,他们就算死了朝廷也不会怪罪。
只要当地的官员能够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别让廷尉府抓到把柄。
当然对于这些案件,廷尉府也比较松,基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魏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察觉到了危机,彼时周韍已经完成了从魏国遗民到秦国官吏的转变。
在魏咎被贬为庶人并且迁移到别的地方之后,周韍就成了平民,同样也跟他分了开来。
后来魏咎担心自己会被杀的时候,多方打听跑来找到了周韍。
周韍是他熟识的人中唯一一个当上秦国官吏的人,他也是走投无路。
当时魏咎还是带着他的儿子去的,至于妻子和其他人,为了怕被人发现他逃走,都被他扔在了流放地。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周韍在听说魏咎的处境之后,二话不说就打算帮助旧主。
只是旧主的身份很麻烦,秦国对于户籍管理的严格制度让所有人都无法轻易离开户籍地。
想要伪造户籍也不容易,于是为了救魏咎,为了忠心报主,周韍选择了杀害他的妻儿,让魏咎和他的儿子冒名顶替。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当时他唯一能够救人的办法。
于是就这么过了五年,周韍官位越来越大,最后做到了郡丞,他一直在想着如何给魏咎一个正经的身份,结果没想到还没想出办法就被抓了。
菟裘鸠看完这份情报之后怒极反笑:“他们两个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或许这两个人真的只有主仆之情,但这份感情并不能让人歌颂,反而让菟裘鸠恶心的有点想吐。
魏咎为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抛弃了妻子和其他孩子,周韍为了所谓的恩主和恩主的孩子,甚至不惜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周韍的妻儿,他们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
周韍被自己所谓的牺牲感动,而魏咎则被他的忠心感动,从头到尾没有人在乎那位小娘子和他的孩子。
菟裘鸠把文书往案几上一扔,坐在那里磨后槽牙。
嬴华璋无奈地看着他:“怎么气成这样,你放心,地牢里有的是办法为那对母子报仇。”
菟裘鸠摇了摇头:“咱们那也算不上为他们报仇,只是可惜而已,周韍就是个伪君子,他既然对魏咎那么忠心,为何当初魏咎被贬为庶人的时候他没有跟着走,反而是选择了自己留下呢?”
嬴华璋顺手抽出另外一份口供说道:“他说自己要留在这里积蓄力量为复国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