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许程朝着站在操场跑道上的人,扔过去一个篮球,直接了当地询问:“打一场还是打一架?你选我陪。”
耿鸣枫没有说话,数秒后,他开始脱身上的羽绒服。
林许程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打球还是想打架,但不论是哪种,都是得先脱衣服。于是他紧随其后也迅速扒去了身上的羽绒服,随意地扔在一边,撸起袖子,准备迎战。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呈几何式地演变成呼天抢地,只听打电话的,破口助威的,惊叫拍照的,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打架了打架了!咱们建筑学院两大帅在操场干起来了!真的!快点快点来看!”
“卧槽,相爱相杀为哪般?”
“呜呜呜……说了要好好在一起的呢!我的爱情没了。”
“林许程加油!林许程干他啊,特么的躲什么躲,给爷干死他。”
“耿鸣枫棒棒棒,右腿甩过去,踢他,踢踢踢……哎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准头,哪有这样打架的,卧槽。”
“老子看不惯耿鸣枫很久了,仗着成绩好,对谁都爱搭不理!”
“老子还看不惯林许程呢!一身娇贵病,洁癖成瘾,烦死个人!”
从无人问津到门庭若市,只差几个女生。操场上没几分钟,围了满满一圈看热闹的人。
林许程躺在地上,一条腿弓立起来,以此挡住对方正在不断下压的身体,他的手也在死死地抵住对方的胳膊,以免被他掐住脖子。
这样的防御姿势持续了好几分钟,两个人似乎都用尽了全力,明显已经透支了体力,但双方又都各自不肯认输。
僵持着,耿鸣枫出其不意一个反手使力,胳膊无意识地挥到了林许程的脸上,紧接着林许程的鼻腔顿时鲜血外流,漫延至脖颈。
他没顾得上不断滴落的鲜血,猛地向正看着他神游天际的人,补了一拳,掀开了他的身体。
耿鸣枫侧倒在了林许程的左边,大口呼吸了几下空气,而后上下其索地搜兜,最后才发现有兜的衣服已经脱掉了。他忙不迭地先坐起来,再扶起旁边的人,伸长胳膊,用卫衣的袖子揩着那人脸上、身上的血。
林许程双手撑在背后,后仰着头坐在那一动不动的任由耿鸣枫给他清理。周围传来几万只鸭子的叫声让他感到心烦,他不怎么和善地冲那群鸭子喊话:“都散了吧散了吧!架打完了!我们又和好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别挤在这和我们抢带血腥味的空气!”
耿鸣枫噗嗤一声笑了,骂道:“你特么都这德性了,还能不正经,可真有你的!”
“拿开!”林许程嫌弃地推开耿鸣枫脏兮兮的胳膊,用自己还算雪白的衣袖继续擦着血迹,直到白袖上蹭满血色。
鼻血停止了。他和耿鸣枫也变成了静止状态。
“打也打了,而且你也打赢了,现在气顺了吗?”林许程率先打破静止状态,表明了此一架的真正目的。
耿鸣枫苦笑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说:“这不是我第一次打架,却是我第一次打赢架。”
林许程转过头,目不转眼地盯着他,惊讶:“这么怂?”
耿鸣枫瞥了他一眼,而后双手向后撑地,仰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在回忆从前,半晌后才道:“小时候家里穷,还因为爸爸过世早,我和我姐没少受欺负,邻里的,亲戚的,同学的……”
“一开始也反抗,尤其是和同学之间,也吵架打架,回家后总会被姐姐埋怨。其实也算不上埋怨,姐姐是在教我认清现实。”
“那时候,她总是告诉我,忍一忍就过去了,不能打架,打坏了别人,没有钱赔人家。”
“后来长大了一点,每当再受到欺负的时候,‘忍一忍,没有钱赔人家’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烙在了我心里。每一次,对待不公,我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最先想到的就是兜里有没有钱?有多少钱?够不够赔?不够就忍。”
“我甚至曾经还想过,等将来工作赚钱了,存一笔钱当作赔偿金,专门用来赔欺负我们的人。到那时候,该动手时就动手。”
“我知道,文明社会不提倡武力解决问题,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暴制暴。社会上不要脸的人比比皆是,拳头,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解决问题。”
“我不怂。我是穷。”
林许程带着几许邪恶的笑意,望着耿鸣枫滔滔不绝的自我剖析,给予他肯定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敬畏。对于他来说,耿鸣枫的童年乃至整个青春期的所有经历,都与自己大相径庭。但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不正因为彼此的差异,才互相吸引的吗?不论这种吸引它来自于同性还是异性。
他坐直身体,伸手拍了拍耿鸣枫的肩膀,带了些严肃,问:“现在可以说你这两个月到底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