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位小姐,你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打车去医院啊。”
岑令冷哼了一声,不买账:“凭什么让我打车?”
“他又不是我踹我的!”
“哼哼……他就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谁让他发神经大半夜地跟踪我了!我都没怪他欠我一个解释了,还要让我送他去医院?”
“想得美!”
“有娘生没爹养的种,活该!”
“哎你等等!”青年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抽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虚扶着身旁忍着疼痛的人,捋上卫衣的袖子,准备好好理论一番:“你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良知?”
“你就是在大马路上,看到一个人倒地不起,都得打个120吧?更何况这人你还认识!”
“就算人不是你踹的,那也是因为你才被踹的吧!”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善良?说话就说话,用得着这样刻薄吗?”
“……”
耿鸣枫虚弱地抬眼看了看旁边两个吵架的人,实在没什么心情参与对错。他扶着旁边的一颗老树,掏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输入了最近的医院名称,等待车到。
两分钟后,一辆汽车停在了路边,轻嘀了一声喇叭,耿鸣枫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向出租车走去。
“哎哎!我说,咱们不是说好了我负全责的吗?你怎么就自己先跑了?”青年人一溜烟地跑向即将关上车门的出租车,在最后一秒,他一脚踏上了后排座位,死乞白赖地跟着走了。
岑令把那一半还没来得及对喷出口的话,生生地憋了回去。她看着汽车的尾气,嗤笑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最多闭合性腹部损伤!一对傻帽!”
输液吊杆上挂着四个玻璃药瓶,药水通过吊针输送进身体里的血管中,冰凉而漫长,却缓解着腹部的疼痛感。
耿鸣枫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白炽灯的光线强烈又刺眼,一种久违的药水味,沿着黑夜向他袭来,莫明地使他生出一种酸楚。
上一次住院,那应该是五月份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有林许程陪着。
岑令骂他有娘生没爹养,是对的,事实的确如此,他的确是在没有榜样引导的环境中长大的。正因为如此,在遇见林许程之后,他也在无形中把自己缺失的那部分,嫁接了一小部分到林许程身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作为兄弟,他支持也理解着林许程的选择与决定,他并没有因此产生过什么异样的心理变化。
只是兄弟来的太突然,走的太果断,多少有一些落单的悲戚感。
“嗨,兄弟,想什么呢?”青年人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说:“怎么还梨花带雨呢?”
“医生都说了,只是轻微的闭合性腹部损伤,不会造成并发症,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你就禁个食、输点营养液,不行再吸个氧、心电监护,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再说了,我不是没跑路嘛!我向你保证,负责到底成吗?”
“男子汉大丈夫的,又不是姑娘家,你这举动不合适,不合适啊!”耿鸣枫抹了一把眼睛,看了看他,问:“你出门都随身带着身份证吗?”
青年人点头笑:“不带身份证,怎么给你登记住院?”
耿鸣枫:“你不怕被医院查到?我看病,用你的身分证?”
“怕。不过谁让你没带身份证呢!”青年人呵笑一声:“跟身份证作假被医院查到相比,我更想知道你的身份。”
耿鸣枫对面前这个话痨表示无语,既能吵又能说,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的,看着也不像是学生了。他决定反问回去:“你呢?”
青年人装腔作势地拍了拍手掌,然后毕恭毕敬地向他伸出右手,态度语气皆诚恳:“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万舒棠,舒适的舒,海棠的棠,今年29岁,燕京人,开着一家小破公司,很高兴认识你。”
耿鸣枫被他的话逗笑了,也礼貌地给予了交换:“耿鸣枫,23岁,川渝人,建筑结构设计在读研究生。”
“不错不错,小兄弟优秀!”万舒棠似是想起什么,他摩梭着下颌骨,装模作样了半天,才问:“哎对了,刚才就想问来着,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耿鸣枫轻笑:“没见过。”
呵!也不知道是谁,在我暑假兼职的便利店,经常半夜去买苹果味的酸奶!
“你确定?”万舒棠也笑了,他突然想起了《楚辞》里的一句: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或许,正好可以用来比作,刚刚还在莫明其妙梨花带雨的人。不,是梨花带雨的美人。
或者篡改一句,也未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