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常说话的语气总是温温和和的,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加上声线清朗、吐字清晰,的确是好听的。
一路上许常都没再说话,他可能在思考“你好听”是什么意思。她认为自己并没有说错话,原本是想给句赞美,没成想时机不对,竟让对方感到不适了!
一小时后,出租车到达酒店。下了车,章翊从双肩包里拿出房卡递给了许常。
“房卡上有房间号,房费我付了两天的,等欧经理回来,你们再自己商量住宿的问题。”章翊交待。
“你不上去?”许常推着行李箱问。
“我上去干嘛?”章翊惊诧。
“呵!也对。”许常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尴尬。
“快六点了,你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饭。”章翊礼貌地缓解尴尬。
“好。”许常说完推着行李箱进了酒店的自动旋转门。
章翊着实为自己的‘老妈子’职业感到悲凉。她在心里一通吐槽:也不知道这个许常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难道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关爱’他的吗?让他生活不能自理?欧远还说什么接人的标准!忌这个忌那个,这不能那不能,就他许常一个人金贵啊!哼!虽然的确,许常这人相貌好,声音好,就算哪哪都好吧,但他也是一个成年的男人啊,又不是小姑娘,身边时时得有人照顾?难道他的主业就是大少爷?哎呀……头疼……
许常刷卡进了房间,关上门,行李箱随意搁置一边,连灯都没开,就着窗外的霓虹,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望向车水马龙的街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他一直是个活得很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的和能要的。因为这病,他的生活异于常人,也是因为这病,他的渴求异于常人。这次来燕京,他是带着目的来的,接受欧远的邀请也只是一个说辞。
遇见章翊,只是偶然,却让他的心脏开始了莫名地悸动。和病中的心悸不同,这种悸动,并不疼痛,是一种强烈的渴望感。是他在过往27年的生命中,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他渴望和她对话,渴望了解她的生活,渴望见到她。他幻想过无数次这个人的笑容音貌,直到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眼前,他还是感觉不真实。他很矛盾,他想更近一步,但他又必须克制,他无法对自己的寿命作出判断,也无法从她的态度里找到轨迹。成年以后,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病,产生了绝望感和孤独感……
不久之前,他对生命的态度,还是至死即安。
但这一次,他想努把力,让自己活的久一点。
【晚上降温了,你下来时带件外套。】章翊由衷地为自己的爱岗敬业感到自豪。
许常收到章翊的短信,从思绪中解脱出来,看了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顿时感到惭愧,让一个姑娘等,不应该。他连忙开了灯,打开行箱,先拿出外套,又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下了楼。
酒店一楼大厅里,章翊正坐在休息区的皮质沙发里捣鼓手机。许常走近,坐在了她身边。章翊感觉到沙发凹陷的动静,抬头,就看见许常递过来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他没有说话,章翊看不出他的神色。
“给我的?”章翊一脸诧异。
许常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章翊在考虑接还是不接,纠结了一番,看了看那个深蓝色的丝绒小方盒,又看了看许常,停顿了一会儿,内心复杂地接了过来。打开,是一条银色的手链,链条的中间是一对小鱼,小鱼的眼睛上镶着紫色的水晶石,很是讨喜。
当章翊还在想着该说点什么话来表达谢意的时候,许常突然侧过身,拿起那条银色手链,两手并用,绕在了章翊左腕上。接着他低下头,比划合适的松紧度,扣上了手链的环扣。最后他站起身,摸了摸章翊的头,径自走出了酒店的旋转门,全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说一句话。
任章翊愣在当场,独自凌乱。
而章翊却只记得许常低头和抬手时,他身上的艾草香。
考虑到欧远的交待,许常吃饭忌酒、忌辛辣、忌生冷、忌多糖,章翊直接在附近找了一家淮扬菜馆,连菜单都没让许常看,自作主张地点完了菜。
章翊仔细思考了一小会儿,从许常下楼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章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起来情绪不太对。她想问又怕撞枪口刺激到他,毕竟他有病,毕竟欧远已经嘱咐过了。
直到服务员说菜上齐了,许常还是胳膊抵着桌面,双手交握抵在下颌上,眼睛盯着某处,不言不语。
章翊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起话题。说熟悉?第一次见,性格、习惯、品行、职业一概不知。说陌生?合过作,聊过天,接过机,收过礼,摸过头。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