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许程天马行空地脑补了很多不着边际的东西，直到他错过了回学校的换乘站，当他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地铁已经过了三站。语音播报再次响起：前方到站苜蓿园站，请从列车前进方向右侧车门下车，请有序排队，先下后上，文明乘车。然后，他看见章翊走到了车门处等候下车。
苜蓿园？她来这里干什么？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林许程往上拉了拉口罩，鬼使神差地跟着她下了车，跟着她出了1号出口。
他对自己这种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的行为很是鄙夷，奈何好奇心驱使他欲罢不能。他保持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公里多的样子，来到了石象路。
这个地方他来过，还不止一次，他特别喜欢。这里有一条神道，被称作金陵最美600米。神道两旁依次排列着狮子、骆驼、麒麟等六种石兽，这些石兽分列在道路的两边，有六百多年的历史，造型粗犷庞大，线条流畅圆润，透露着庄严肃穆的美感。石象路最美的是秋天，道路两边的银杏树和梧桐树黄的黄，红的红，绿的绿，景色多彩，绚烂热烈，古朴深厚。
章翊走向石象路旁边的梧桐树，站定。她微微抬起头，仰望着它们。她站了很久很久。望了很久很久。
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绿树成荫的光影中，有一个戴帽子的人，伫立在仲夏黄昏里，望树成景。林许程打开手机的像机功能，拍下了这道背影。
暮色降临，章翊像往常一样，捡起一片梧桐叶，抓在手心里，无悲无喜，无声无息地返回地铁站，回家。
林许程继续跟着章翊刷二维码走进地铁，和来的时候一样，她站在一节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他站在车厢的另一头，就像在这座城市里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不同来处，不同归途。
到了换乘站，林许程走出了地铁车厢。车厢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依旧疏离地站在角落里，他突然觉得那个身影有些单薄，内心毫无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涩。
随即，脑海里再次闪现出不知名的光影，就像破碎成沫的玻璃，它晶莹剔透、光亮闪耀，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模样。越想拼凑，手指就被扎地越深越痛，直到鲜血淋漓。
林许程自小到大，头痛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他一手捂着头，一手扶上站台的墙体，静静地等待。他知道，他要等到这阵疼痛缓冲过去，才能正常行走。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耿鸣枫：还真是乌鸦嘴，祝我今天头痛，你的祝福成真了。
约摸半小时后，林许程头痛的那股劲才过去。他颤颤巍巍地走到站台中间的公共座椅上坐了下去，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骂几句耿鸣枫，顺便让他买药作为补偿。
指纹解锁后，印入眼帘的却是刚才拍的那张章翊的背影图。他又仔细看了看整张图的画面感，意境是无与伦比的好。有那么一瞬间，他沉醉在自己的构图能力之中不能自拔。
他用这张背影图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仲夏黄昏，有人望树成景，有人望景生疾。
第47章 通透
看见自己的行踪，被别人偷拍，并出现在他的朋友圈里，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章翊在思考这个问题。
若时间倒退二十年，她可能会义正言辞地找对方理论，并且劝删。但如今，她早已过了那个把无关痛痒的事当成烦恼的年纪。以她现在的阅历，很难再有外界的声音，能够左右她的情绪了。
一个人，真正活成只属于自己，需要和时间、经历等价交换。
那孩子朋友圈动态的配文，提到了生疾，什么疾？要不要紧？章翊思虑过后，到底还是给他发去了微信询问。于情于理，许送的这个孩子都和她沾着亲带着故，尽管他本人并不知情。
章翊：【疾可医否？】
林许程慢吞吞地回到学校，还没到宿舍，就被正准备出去找他的耿鸣枫截了个正着。两人接上目光，异口同声：
“恭喜你，今天的愿望成真了。”
“你特么是去外省送资料了吗？”
两人答非所问，再次异口同声：
“半道上，头痛的要死过去了，你个乌鸦嘴！”
“你特么去江北送资料能送到石象路？手机为什么关机？”
林许程望着对面这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帅小伙子，觉得这人喋喋不休盘问的样子甚是有趣，他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扯下肩上的背包扔向他：“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病人。”
耿鸣枫接住他的背包，往肩上一甩，带些许愤恨：“手机为什么关机？头痛就早点回来！你特么跑石象路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