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月燕看着他蒙上了一层雾的眼睛,轻轻道:“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么?这是你的推测,还是事实的确如此?”
黎司非思忖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在这里把话说出来。危月燕大概是看他为难,又道:“我只是随口问一问。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人总有一两件不好说出来的事。你就从来没问过我以前的事,我不问也是对的。”
“没什么,能说的。我只是在想怎么说比较好。”黎司非揉了揉太阳穴,“你以前的事……不太好吧。我听不懂你们的话,但在郎青的时候多多少少能看出来一点问题。你似乎不是云诏人,对么?”
“不完全是,我的母亲是云诏人,父亲是山诏的贵族。我以前在山诏长大,因为一些事情才来到云诏的。”危月燕点了点头,“这个名字也是我来到云诏以后才取的。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它比以前的名字更重要。”
黎司非想了想,道:“但是你以前的名字也很重要,那算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所以过去多久都会记得它,也要记住它,对么?那……我有机会知道你原来的名字么?”
危月燕侧过脸看他,给了黎司非好大一个白眼:“不可以。你以为什么事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咯?还有啊,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别人问十句你只答一句,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抱歉,我习惯了。”黎司非讪讪道,同时下定决心以后都叫她离珠,“既然你说了名字,我也先说名字吧。我方才说过,我的名字是我舅舅起的,原本不是这样。在我出世之前,本家和我父母都拟好了我的名字,打算我出世后再选择一个合适的。可是母亲回宫省亲,舅舅得知我还没有取名后,便主动提出要赐名。我便得到了现在这个名字。说是赐名,现在想起来,他大概是从那时候就决定了,我的命不会由我自己做主吧。”
危月燕没有说话,黎司非又继续道:“关于取字一事,我现在知道很难了。只要我一日无字,就一日是孩童,一日不能主领大军。再有本事,还是得老老实实呆在皇城之中。不过这次我能崭露头角,说明我有了机会,再过两年或许我就能够真正自由了。届时我就有机会调查当年的真相。父亲的死绝不是意外,现在看来,姨母的应当也不是。我得知道都发生了什么,才会有办法解决问题。”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父亲的死是意外?”危月燕皱了皱眉,“我记得瑞州人都说他是战死的,皇帝也很惋惜。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黎司非说,随后他简略地讲了一下他十岁时在战场的所见,“以及我本来不应该回到京华城中的,就算母亲病重回京修养,我只是个外人,于情于理都应该留在靖远。但我回京探病的时候,见了一次太后,不得已留下了。”
“见了一次太后就留下了?”危月燕眨了眨眼睛,“太后和你说了什么?所以你不得不留下。”
黎司非点了点头:“太后说,叫我以本家为重,毕竟我姓黎不姓苏。太后出身将门,地位因我父亲的崛起岌岌可危。她膝下没有子女,就有抚养舅舅的恩情,也要为自己家着想。我没有办法,只能老实呆在京中。想来舅舅也是放任这种结果的,无论是谁,都不能接受靖远黎氏再出一个将军。”
危月燕歪头思考了一会儿,道:“那现在为什么又把你放出来了呢?情势所迫么?”
“两方面的考虑吧。”黎司非说,“一是情势所迫,二是有单老将军为我做保,加上本家那边的压力,就算是太后全族一并施压都没有办法。我本家的势力本就比太后的要强,加上与她有姻亲的单家都出面了,她也没有办法。”
危月燕听罢连连点头:“原来如此。你们的姻亲、世家网络比我想得还要复杂一点。所以你们家被打压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你家没有姑娘嫁入皇室么,只是你的母亲下嫁么?”
黎司非仔细回忆了一会儿,道:“我父母的联姻是一早就确定好的。至于我本家还有没有和皇室联姻的……据说在我出世之前,我父亲的嫡妹,就是我的小姑嫁给了我舅舅。听说她入府三个月便过世了,一尸两命,之后就没有合适的女子再嫁入皇室了。这应该是一个原因吧。”
“没有人愿意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只为了利益而做的事情。”危月燕点了点头,“有了你父母,其实也够了,是吧?”
“如果我父亲真是辰州八宿的话,恐怕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新的理由。”黎司非垂下眼帘,难得有机会说出心里话,他不想在危月燕面前表现得那么阴沉,于是强打精神,“没什么,涉及立国之本的事,会复杂些。我们因辰州八宿立国,必然会受到它的束缚。千百代地这样过去,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有人触及了这个传说,就是触及我们的底线,无法置之不理。作为辰州八宿活着的人,如果没有生在好时候,要么躲进山里藏一辈子,要么想点办法证明自己绝不会动摇陛下的地位,才能苟且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