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程老爷子本意是想把卷轴赎回来的,但不知辗转谁手竟不见了踪迹,最后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程莠也不是专程来寻卷轴的,她只不过路过这附近的时候碰到了倒霉的常家小姐,便顺了个手而已,这不免让人“唏嘘”世事无常了。
程莠拨弄着额前的碎发,道:“师兄,这次贺家派谁去裕灵山啊?”
被程莠唤作“师兄”的男子,是雾山阁主的三弟子,林禹。
林禹道:“我听说是贺家的小公子,贺琅。”
程莠一愣,疑惑道:“往年不都是那傻大个去吗?”
林禹一哽,道:“那傻……贺大公子今年在宫里领了职,许是走不开吧。”
林禹看着程莠沉默地侧颜,问道:“怎么了,少阁主?”
程莠摸着下巴道:“这不好办啊,我未曾同他打过交道,不知这贺小公子为人如何。”
林禹失笑,直接挑明道:“你是不好意思素不相识就死皮赖脸赖着人家吧。”
程莠也不恼,气定神闲道:“那确实不太好意思,毕竟和人家不熟。”
程莠的手搭在金羽刃的刀柄上,中指在上面“嗒嗒”叩了两下,继而道:“他走哪条道?”
林禹道:“千路岭。”
程莠有些意外,挑眉道:“千路岭?有意思,官家人不走官道,胆子不小嘛。”
言语间,两人已出了竹林,程莠抬手一声长哨,一匹白马顷刻间飞奔而至,她一拉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你要去哪?”林禹望着程莠问道。
“千路岭。”
“啊?”
程莠粲然一笑,爽朗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她一夹马腹,迎着夕阳,一骑绝尘。
西南道口。一名男子被五六个身穿素衣短衫,手持银圈大刀的壮汉围在中间。
那男子生得眉清目秀,身着一件玄色暗纹锦袍,双腕上扣着银质护腕,束带收紧腰身,一块银色令牌悬于腰侧,在清冷的月色下闪着森寒的光。
正是贺家小公子,贺琅。
他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剑身被深褐色的气质剑鞘收入,缠着布条的剑柄从他的右边肩侧悬出,硕大的长剑称得他整个人清瘦颀长,完全不像是能拿得动剑的主。
为首的大汉大喝一声,率先举刀向贺琅砍去,其余几人紧随其后,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贺琅丝毫不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迈着轻诡的步伐轻巧地闪过了数道寒刃,紧接着他足尖轻点,一跃而上落到了一把横切而来的大刀上,不待那人反应,借力反旋一腿扫过,一脚底拍下了那人脸上,那人瞬间胸腹俱震,整个人横飞了出去,“嘭!”地一声滚了三丈远,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一把大刀从贺琅身后贴着侧颈砍来,他闻风而动,双手拔剑直掀而上,尖锐的刺鸣声伴着“咔嚓”声,那大汉的大刀竟被拦腰斩断,整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剑风掀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一块巨岩上!
贺琅眸光一闪,如鬼魅般游移开来,几个大汉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身影,手腕一震,大刀俱断,连胸前都开了花,鲜血在夜空中扬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洒在了冰冷的大地上。
贺琅一抖剑锋,血珠尽数落下。
他还剑入鞘,头也不回地向夜色深处走去。
只听他幽幽道:
“我说了,锟山剑出鞘,见血方收。”
这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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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路行·彭泽篇
第2章 凌云始道高
隆安十三年荷月上秋之交。
裕灵山临江而立,每年八月中下旬,“倾帆”跨江而至,停泊于裕灵山脚下,限期一日。江湖志士,各州府豪贵远道而来,奔赴这场文武盛会。
朝廷向来不参与江湖纷争,毕竟历朝历代插手江湖恩怨的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还遭到江湖中人的仇视,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朝廷无法招安这些放浪形骸的江湖人士,更不希望与他们为敌。于是“倾帆”便成了连接江湖庙堂的桥梁,也算是江湖与朝廷彼此变相的示好。
然世道风云变幻,朝政晦明诡谲,总有一些乱臣贼子妄图挑起纷争,坐乱世而收渔利。
这场赴江之宴,注定不会太平。
姑苏城外向北二十里,一个供过路人歇脚的茶棚里零零散散坐着十多个人,三三两两一桌,随口聊着些奇闻轶事。
这时一个身穿水青长衫的姑娘踏进了茶棚,那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清丽,面无表情时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但一旦笑起来,眼睛便弯得像两道月牙,一下子就给人一种邻家青梅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