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莠的身影快且稳,凌且厉,青衣猎猎翻飞,每一刃出锋刚毅没有余地,秦怿的青锋扇虽使得出神入化,融会贯通了许多刚柔并济的刀剑法和招式,但从没有真气调转,内力加持,完完全全凭个人身法和功法的灵敏高低来看,一个人武功到底扎不扎实就很显而易见了,他们俩从小打到大,打到最后就只剩个知彼知己,秦怿的路数程莠一清二楚,所以当她搜刮出那日在刀海之中悟出的一点稀薄的意念并注入进每一招每一式中时,那盛大的恢弘之气从一根细软无力的稻草传达出来的那一瞬,秦怿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四两拨千斤”,他也是第一次实实在在地输给了程莠。
秦怿盯着眼前转瞬凋零的稻草,“啪”地一声收了青锋扇,说道:“刀海之道。”
程莠似乎还有些发懵,往常她若是赢了秦怿,必然要“羞辱”对方一二的,此时她却愣在了原地,只觉有一丝细小到微不可察的真气在经脉间游走,所过之处如甘霖滋润万物一般,舒适极了。
程莠睁开双眼,眸中亮堂堂的,她道:“秦子涣,我好像打通任督二脉了。”
秦怿难掩兴奋:“这么说,阿莠你是不是离问鼎刀海不远了?!”
程莠顺杆往上爬,道:“说不定明年我就能给秋老前辈下战帖了!”
秦怿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程莠“嘁”了一声,白眼道:“谁还不会借坡下驴呢。”
秦怿大言不惭道:“为兄这不是在恭喜你嘛。”
程莠扔了稻草,转身就走:“可别,不需要,还有我说你,能不能别再学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了。”
秦怿难得耍了个小性子,道:“我乐意,你管我。”
程莠道:“信球。”
“你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我。”
“程莠!站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略略略。”
第59章 鸿门中秋宴·贰
贺琅一行人到达裕州时,已是申时过半,边灵珂早已候在驿站相迎。
雾山一众不便露面,进城时,程萧仪便让林禹跟着贺琅扮作随从,自己率着众人去了裕州所在的雾山商庄。
而穆洛衡作为协助裕州知州督办“倾帆”相关事宜的摘星阁阁主,需要一同迎接御舷使的到来,于是便随着贺琅前往驿站。
贺琅与穆洛衡并辔而行,林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这驿站不过是个接待的地方,环境毕竟简陋,不日便是中秋,贺兄不妨晚些随我一同回摘星阁。”穆洛衡慢悠悠地道。
贺琅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横竖不过是个落脚的地,简陋与否倒也不妨事,有劳穆兄挂怀了,初来乍到,还是看看知州大人如何安排吧。”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会拂了穆洛衡的面子,也不会让一会就要见面的知州大人难做,他毕竟顶着朝廷命官御舷使的名号,行事需要拿捏的分寸就必须恰到好处顾及两方,这一点,还是他的兄长——贺珩临行前特意叮嘱他的。
闻言,穆洛衡轻笑一声,看向他道:“也不必如此谨慎,边大人为人和善,定不会怠慢了御舷使大人,两方交友,你要应对的还是那些人。”
贺琅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穆洛衡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你离京时,父兄没有同你说过些什么吗?”
“嗯,”贺琅应道,而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拦路者,不问名姓,格杀勿论。”
穆洛衡默了一会,等着他说下文,在他一脸纯善无害的神情中,不可置信道:“没了?”
贺琅神色如常地一点头,道:“没了。”
穆洛衡轻吸了口气,由衷叹道:“不愧是将门之家。”
贺琅忽然语气不屑地道:“我那哥哥倒是说了几句场面话,满口官场明律,听得我头都大了,没听明白,我也不愿与他多费口舌,随便应了两句就走了。”
穆洛衡性子清冷,喜怒不形于色,但听了贺琅的话不由得失笑道:“你那哥哥听了这话怕是要伤心了,贺大公子志虑忠纯,自然希望你也能怀瑾握瑜,莫要辜负了你哥哥的良苦用心才是啊。”
贺琅觉得这话比场面话还场面话,咬文嚼字程度不啻于“之乎者也”,酸文假醋的让贺琅不是很想理他,贺琅笑笑道:“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穆洛衡何其敏锐,他觉得贺琅的反应十分有趣,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颇为揶揄地道:“是,贺兄侠肝义胆,不拘小节,自不受那碍事的清规戒律约束,必是高风亮节,出淤泥而不染也。”
贺琅抓着缰绳的手骨节握得“咔咔”响。
有些人不可貌相,就好比穆洛衡,性子冷淡,外表也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但遛起人来面不改色,掉起文来酸溜溜的更是让人望尘莫及;再好比贺琅,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面容,看似温和多情,但骨子里有一股焦躁气,时不时还会爬上眉宇,给人一个措手不及的“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