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似乎有种危险的失落。
沈叙移开眼神,尽量从这种错觉中抽身。
“好啦,我知道啦!”她一拍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蜃景,“我长这么大来,竟然还没人教我这些,谢谢你啦,沈叙。”
他捏着书角:“隐仙谷不比别处,到底是个自在地方,许纤在这里呆久了也会疏忽这些,沈万年更注意不到,我也是刚想起这遭。”
温书声淌进夜色中。
只有沈叙知道,一些见不得人的隐晦秘事,如败走的惊马,奔腾而过,碾在他心里的只有深深的罪恶感。
我如何配得上那惊鸿一瞥,我是败叶废壤,连一个发芽的梦都得借托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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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鸽三天的可是我怎么有这——么多课【惊恐】
第48章
春天总是热闹的。
春天的病症也是繁杂而琐碎的。咳喘、眼疾、脾胃虚病好发,揽月阁虽没留治什么病人,来来往往的却比以往更多了。
午后,沈叙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把端起的茶又放下了,沈卿卿从园子里回来,一定会口渴的。
送走今日最后两位来诊脉的患者,他挑出比较典型的脉案搁到一边,预备着给沈卿卿,想了想,又打开来添上一些批注。
天光渐斜。
脚步声由远及近,木屐敲打地板,像脉搏的律动。
没有抬眼,沈叙边写着字边送出了那盏从午饭后放到现在的茶水。
“你没有喝水么?”沈卿卿接过去问道。
“喝了,这是我后添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反正沈卿卿在园里,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下午忙了什么,现在她积累得多了些,不再需要跟着他随诊,那些零零碎碎的脉案也不要一一学着看了,每日都是他选出那些需要注意的、她未曾接触过的,或者最有针对性的,交给她慢慢看。
她喝了一口,五官缩成一团:“这茶太苦了。”
沈叙做着注,有些心不在焉:“今天泡的什么茶?”
“前几日的茉莉花茶喝完了,我下山时却忘了买,今天是随意抓了点去年收起来的绿茶,没想到竟这么苦。”她咧着嘴。
“绿茶怎么会苦成这样……”沈叙拿过茶盏,也准备尝一口,刚递到嘴边,动作却忽然停滞了。
他皱起了眉头,用手扇起茶汤的气味,细细品闻起来。
沈卿卿正打算跑开,今日的药还没煎,一会又到晚饭点,是得赶紧了。
“回来。”沈叙出声绊住了她的脚步,“不,去倒杯热水来,温一点也无所谓,不要现烧,快一点。”
她不明所以,但还是照他的话做了。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她一边提起水壶,一边回头看去,只见沈叙不顾木腿还绑在身上,匆忙爬下椅子,在角柜里翻找着。此时绑在身上的带子已经错位,两腿七歪八斜,用不和谐的状态刺着她的眼睛,而他几乎是趴在地上,抬手吃力地在并不高的小抽屉里翻找着。
沈卿卿倒了水,快速跑到他身边:“这是怎么啦?让我一并拿给你不就好了?”
沈叙没有理她,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包,但匍匐的姿势让他没办法利落地解开上面的绳结,于是他极不耐烦地扯掉腰间的带子,任凭这一地乱糟糟的样子。
沈卿卿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沈叙平时虽说不上多在乎形象,但绝不会让自己用如此明显的残态出现在她眼前,于是她乖巧地闭上了问问题的嘴,从沈叙手里拿过那个纸包,手指一挑,解开了结。
沈叙急不可耐地拆开外层的纸,又把内里防水用的层层纱布拽开,一股脑把里面的药丸倒进沈卿卿端来的水里。
药丸团得不紧致,但水不算热,所以它们浮在水上,将散未散,温温吞吞的。沈叙环顾四周,本想拿支笔杆来搅一搅,无奈对他来说即使只是几步开外的桌子也有些太远了,何况不爬上椅子,他也够不到桌面。
于是他拔下了沈卿卿发髻上的那根木簪,不理会她惊讶的声响,兀自搅拌起了这杯水。
终于,药丸融成了一杯褐色药汤,泛着苦涩的光泽。他递到沈卿卿的嘴边,示意她喝下。
“可是……”她的不情愿溢于言表。
而沈叙眉头眼中都挂着深深的心事,阴着脸,用态度告诉她这个决定不容反驳。
她闭上眼,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掉了一整杯药。
沈叙的脸色这才轻松了一些:“你去我的床上躺一会吧,不用换衣服了。”
沈卿卿略带狐疑:“我去我自己屋里睡不就好了。”
“……连廊是石板路,还有青苔,我不方便过去照看。”沈叙放缓了声音,不大情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