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被赶出了陆府。
那时候的他一分银两都没有,身无长物,也没有掌握可以活下去的技能。
他忍着饥饿,在长安繁华的街道流浪。
耳畔是辘辘马车声,入目都是世人的笑颜。
他们身着华服,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带着笑。
那是他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的亲情。
世人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他只有无尽的黑暗。
偶尔在饿的头晕眼花的时候,他会想起陆盛。
那个总是凶巴巴,还拿着鞭子打他的男人。
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意味着全世界。
被陆盛打骂时,他以为是他错了。
旁人都说他不吉,他信以为真。
面对陆盛,他总是万分小心翼翼。
哪怕陆盛杀死了乳娘,他也只是有了几分怨恨。
直到被赶出府,他依旧以为是他的错。
是他不吉,他是祸害,所以才害的叔伯祖父堂兄皆惨死在战场上。
夜幕降临,他没有了地方可以去。
走投无路之下,他去了桥洞和破庙。
奈何桥洞和破庙都被乞丐占领,他们成群结队地将他驱逐,不愿将本就不多的地方腾出一片空地给他。
万念俱灰之下,他想过去死。
这世上本就无人爱他。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洪水猛兽,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那些被关入大理寺接受审判的人,是因为作奸犯科。
他被世人厌弃、被族人唾弃,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不吉,会毁灭箴朝?
他缩在琴江岸边,晚风带着蚀骨的寒意。
他头一次觉得这个预言荒谬的可笑。
像他这样走投无路的废物,怎么可能颠覆箴朝?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因饥寒交迫而死时,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温暖,就好像干涸的河床忽然萌发出绿芽。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陆盛。
可很快又否认了这个答案。
陆盛根本不可能抱他,陆盛对他只有殴打与辱骂。
“陆癸,伯伯带你回家好不好?”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男人脸上带着宽和的笑容。
家?
他的家在哪里?
下一秒,一个暖暖的粽子塞入了他的怀中。
“伯伯与你祖父还有叔伯都是旧相识。以后跟着伯伯,顾府就是你的家。先吃点东西,乖孩子。明天伯伯带你去买新衣裳。”
十多岁的他捧着粽子,很快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顾府的人还与他叔伯是旧相识,唯有箴朝的战神天策上将军顾钊。
在那一刻,顾钊成为了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一抹光。
虽然,顾府有个刁蛮任性的昭华郡主,但他愿意跟着顾钊回家。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步入顾府后,都是天道对他悲惨命运的馈赠。
他怯怯地搂着顾钊,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手心里的粽子散发着热意。
即使饿的头脑发晕,他还是舍不得吃。
顾钊揉了揉他的头,又喂了他一个蜜饯。
蜜饯酸酸甜甜,他第一次吃到零嘴。
他知道这蜜饯是带给千娇万宠的昭华郡主的。
“乖孩子,你不是传闻中的那样。这都不是你的错,你是无辜的。以后伯伯教你练兵、教你经商,你会成为像你祖父那样的大将军的。”
陆癸没说话。
他真的能成为像祖父那样的大将军么?
再后来,他被顾钊抱回了顾府。
有顾钊在顾府的日子,他才觉得自己活的有几分像人的样子,而不是被当做恶鬼一般,被辱骂的同时又被厌弃。
顾钊带兵出征时,顾府虽不会苛刻他,却也无人会搭理他。
他时常都是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练着顾钊教他的武功。
他一身的本领大多都是顾钊所教,顾钊于他而言就是神明般的存在。
每每顾钊大胜归来,都会另外吩咐人给他送东西。
有时候是合身的新衣裳,有时候是边关的零嘴。
从那时候起,他觉得自己也是受到了命运宠爱的。
陆癸从记忆中回笼。
记忆里常常一脸嫌恶的望着他的小姑娘此刻正板着脸,瞪着他。
“陆癸,都是你干的好事!”
“为何?”
“我自己都还没长大,你竟然让我当人母亲。本公主不要生。”
陆癸微抿唇。
他是知道女子产子有多么凶险的。
虽他确实想与顾阮有个孩子,可如若顾阮实在是不想要,他也不会强求。
“阮阮不想要这个孩子么?”
顾阮猛地推开陆癸放在她小腹处的手。
“你竟然不想要我的孩子!陆癸,你太过分了。你给本公主滚出去。”
小姑娘气鼓鼓地掀起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