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斐反应过来,她前面营造出那么多假象,与他有来有回的讨价还价,目的根本就是为了此刻要说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不免叹息一声,他这样算不算是因小失大?
那厢卫芜音还在耐心等待他的答复,她这次的提议合情合理,他也不好再像先前那样暗暗婉拒。
“殿下的吩咐,微臣自会尽力而为,不过……”
他还是决定再试探一次,“殿下所说的‘专人’,恕微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卫芜音不置可否,转身回到桌边,铺开宣纸,提笔写下几个字。
萧斐也跟着回到桌边,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她写了什么,而是在看她写字的手。
笔尖在纸上轻划,拉开笔墨,偶尔会随着笔势牵动全身,但她写字时,除了偶尔眉间会出现一抹折痕以外,动作始终自如。再回想起她刚才的一番行动,并无明显迟滞,想来她虽然伤在致命处,伤势却并不太重。
萧斐心中的思量,卫芜音并不知晓,她写好以后,搁下笔,特地将宣纸调转一个方向,正对萧斐,示意他来看。
萧斐的视线仍是落在她身上,察觉到桌上的变化,才稍稍收回一些,跟着落向纸面。
在朝中打得交道多了,相互之间的笔迹也熟识。卫芜音的字并不是娟秀的小楷,笔画之间时常勾连,介于行书与行楷之间。
他心中几乎是立刻就浮起一个词:飞扬跋扈。
很称她。
卫芜音一直在看他神色间的变化,见他眸中隐约染上古怪之色,直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也不催促,目光在纸面与他之间逡巡,继续等着他的反应,顺便端起玉盏来,喝几口凉丝丝儿的饮子。
萧斐这时候也终于将注意力落在纸上留下的两个字上。
她刚刚写的,是一个名字:席玉。
眉峰微挑,明显有些意外。
“殿下是想让席玉来指点府中护卫?”
“有什么不妥吗?”
卫芜音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再加上有伤在身,到了这会儿,精神头儿有些不太足,只懒洋洋靠着椅子,听萧斐会如何答。
“席玉刚上任不久,如今已是官身,府衙事务繁多,恐怕会耽误殿下府中的进度。”
这应该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卫芜音不以为意,他既然这么回答,她就有驳回的话。
“我这府中人少事少,平日里不过是寻常操练,不会时常叨扰于他,更不会逼着他赶什么进度;再者说,昭应县衙与公主府相隔不远,府中请他指点,自然也会选在放衙之时,届时他就近前来,顺路回去,方便得很。”
能说的这么详细,就不可能只是临时起意。
萧斐在心中默了默京中地形,果然如她所说,昭应县衙距离公主府不远,而席玉的住处也在县衙附近,两边一来一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说起来,席玉的住处还是他安排的,原本为的是方便手下做事,倒不想还连带着方便了卫芜音。
“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说。”
“席玉资质平平,在朝臣之中也是泯然众人,殿下为何笃信,他能指点殿下府中那一干出身神武营的精兵?”
卫芜音听到这话,失笑一声,“向来只有夸自己下属的,可没听说如此贬低的,他若是听到王爷如此评价自己,怕是要伤心吧?”
她没再给萧斐开口的机会,接着说道,“席玉是你带回京里的,一来就将他推上昭应县令的位置,若非有真才实学,一个在边关多年的武将,如何能一下子就改任一县知县?更不用说他就任的,是天子脚下的昭应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萧斐也知道不能再推了,妥协道,“他既然能得殿下看重,那就是他的福气,微臣只希望他能尽心尽力,不辜负殿下重托。只是……”
他今日接连说了好些转折之词,卫芜音已经不觉得意外,听到他语气里的停顿,直接问道,“你又想说什么?”
“由微臣来为殿下练兵,不是更合适?”
这话让卫芜音有些意外,原以为他想借机提醒她些什么,没想到他说的竟是这个。
单从练兵上来说,萧斐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少年从军,几乎把军中的职务都做了个遍,也是因为他对军营事务极其熟悉,知道如何运作,才会在后来崭露头角的同时,迅速收编当时已有些溃散的兵马,而后因练兵有方,抵御住当时强盛的突勒人。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