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一松,但失了禁锢的手腕仍残留着隐隐的抓感。
她坐正身子,随手一抛, 之前那根被她紧抓在手里的金簪“咚”的一声落到书案上。
而后收回手,左手跟着覆在右手腕上, 轻轻地揉着。
过程中又瞥向萧斐一眼。
若非萧斐刚才突然接近她, 她也不会在意识朦胧中, 疑心有刺客近身。
前世这样的情况颇多。
她初初当上监国公主那几年, 因为对处理政事毫无经验, 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傀儡, 甚至一干朝臣对她颇为轻视, 有需要商议的事,至多也不过是知会她一声;
后来她一点点站稳了脚跟, 那些行刺也就接踵而来,小到从吃食上着手下毒,大到当街成规模刺杀;
她身边的人因此被历练的身经百战,她同样摸索出了一套应对之法。
也是从那时起,她所有的发簪的尖端都打磨得尖锐而锋利,在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近身行刺中, 她能做到迅速拔下发簪当做武器,为自己争来一息时机, 让身边人得以出动, 制住刺客。
最初发现自己重生回来以后,她便将这件事交给绿拂去办, 方才她若及时出声,外面的绿拂等人就会立即进来擒拿刺客。
只不过萧斐反应极快,马上阻止了她。
就是出手太重,这会儿瞧着,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
虽说事出突然,他也是一时情急,但心里到底还是漫上一层恼意。
卫芜音借着喝饮子的机会平息自己,另一边,萧斐也在看那支被她随手抛到桌上的金簪。
在骤然看到那锋利到非比寻常的簪尖时,他的眉心几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掌心被刺破的位置隐隐生疼,翻过手掌一看,伤口极深,血迹漫到掌心,恍惚间让他想起从前。
打仗时刀剑无眼,他曾于仓促间抓住敌人扎过来的长矛,开了刃的长矛割破他的手掌,到最后回营时处理伤口,掌心早已是血糊一片。
就差一点……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在这处恬静安谧的公主府里,他竟然有一瞬间回想起了在沙场时的凶险。
随即又是一凛。
看她刚刚出手的速度,即便是在睡着时,仍能冷静的做出那样的反应,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难道说……
这座公主府,并非看上去那般安全?
这样想着,就投去探究的目光。
卫芜音这会儿放下杯盏,拿起桌上金簪准备收起来,视线一扫,忽地看到尖端有一抹殷红。
转头就看到萧斐似是探究的眼神,她知道他奇怪的是什么,径直岔开话题,视线落向他微蜷着的手掌。
“受伤了?”
她记得萧斐当时是拿另一只手堵着簪尖的,应该就是那一下,不慎刺伤了他。
萧斐往回收了收手,“一点小伤,不妨事。”
听这话的意思就还是伤着了,卫芜音这会儿困意全消,起身走到另一边,从一个漆金攒边檀木柜里取出伤药,回身往书案上一放。
之后没再管萧斐,自己从堆积的奏疏里抽出一本来,继续批阅。
萧斐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状说道,“殿下去歇息吧,余下的这些,臣可以替殿下批好。”
卫芜音正要开口,忽地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来——萧斐突然过来抽走她手里的笔,大概就是想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帮她把余下的这些都批好吧。
不由得又在心里叹一声,这人别看在朝堂之事上分寸不让,私下里倒是仗义。
想到这里,不免半是试探地道,“王爷既然连奏疏都能替本宫分忧,那南下巡盐的差事……”
“殿下,”萧斐仍坐在她这一侧,闻言转头看向她,眼里虽含着一抹笑,意味却深长,“一罐伤药换一个巡盐御史,微臣便是有心想成全殿下,恐怕底下的人也不愿答应。”
一番话拒绝的干脆,毫无委婉之意。
这个回答自然也在卫芜音的意料之中。
她也没想过萧斐会因这种事而轻易答应,即便被拒绝,也并无不悦,只慢条斯理批好一本奏疏,在去拿下一本的时候,口中说道,“巡盐的差事,本宫当初既与你说得清楚,大家各凭本事揽差,如今既然由你的人去办,我也不会从中阻挠,硬抢一个位置。”
“只不过另有一件要紧事要办,我的人不好大张旗鼓的出行,想从你这儿行个方便,借巡盐的掩护,替我送个人去江南而已。”
说到这儿,她同样转头看向萧斐,“如何?”
萧斐在心中思量一圈,盐铁都是朝中的重中之重,他的人已然揽了巡盐的差事,铁矿也要有人督查。但铁矿一直有杨家一派把持,其中账目更是只有杨仆射才清楚最真实的数据,如今她想借他的人掩护,送人去江南,目的应该就是这些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