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怀王世子的话音落,立刻就有数十道目光瞬间投向萧斐。
然而处在这话题中心的人,却正老神在在的把刚用过的酒杯放回原处,再从筷枕上拿过象牙箸,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挑得整整齐齐的鱼。
等一块鱼咽尽了,才终于在众人急切的催促里起身,朝怀王世子拱了拱手,“在下方才多饮了些酒,如今不胜酒力,先失陪一会儿,待醒过酒,再回来陪世子对饮。”
他这话虽然满是“抱歉”之意,但由他说来,更像是宴饮的主人家因事离席,请客人自便。
而且他强调了一个“陪”字,言外之意就是今日这场相看与他无关,他不过是前来作陪的一员。
众人茫然的听着,等明白过来他这是变相回绝以后,萧斐的身影早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席间的其他人自然高兴,也不再去想萧斐一会儿还回不回来,只三五成群的拿着诗稿兴冲冲的品评着。
席间的热闹并没有散出多远,越往外走越静,青梧跟在萧斐身后,看着自家主子迈得依然稳稳当当的步子,心中才终于放下心来。
主子没喝醉,刚才不过是托辞。
但是心里也还是疑惑,主子身上还担着重振兰陵萧氏荣光的担子,当初得元康帝做媒,与秦家结亲时,主子就是看中了秦家如今在朝中的影响力;
至于姻亲关系、夫妻的相处之道,主子其实都不以为然,以至于到现在也没个能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娘子。
他原以为这次主子会顺势选择秦家二娘的,没想到现成的好处,主子他却不在意了。
难道是因为……
青梧下意识往一个方向看出去,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前面的转角处忽然走来几个太监。
为首的那个看着眼熟,青梧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管事,云林。
云林一看到萧斐,脸上就堆起笑来,“王爷在这儿正好,也省得咱家去里面叨扰了。”
“原来是云公公,”萧斐打量一眼云林,见他手里并没有拿什么东西,便又问了一声,“世子他们还在里面,云公公这时候前来,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么?”
云林一笑,“这个么,咱家就不清楚了,咱家是奉太后娘娘的意思,专程来请王爷过去的。”
萧斐看了看天色。
这会儿夜色渐深,廊下都点着灯,虽说太后如今暂居福临殿,但这么晚了……
云林已经催促起来,“王爷快随咱家过去吧,别让太后娘娘久等。”
萧斐心中有了个猜测,见状点点头,“有劳公公带路。”
……
接风宴已经散了席,这次诗会上是秦家二娘夺得魁首。
太后有意留下秦妍说话,其他人见状,也都心照不宣的告退。
卫芜音却被太后点名留了下来。
坐下以后也不见太后有话,梦姑端了盏新茶来给她,她就坐在厅内,品着茶,听秦妍亲昵的和太后说着明前龙井。
又坐了一会儿,门外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摄政王来了。
眼见着太后骤然端起的架子,还有秦妍忽然羞赧的神情,卫芜音也算是清楚了她被留下来的用意。
秦妍拿了诗会魁首,照例便也是皇家看中的人,奈何如今的储君实在年幼,比起从宗室里选个清贵的,太后更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侄女嫁给有摄政之权的萧斐。
再加上萧斐原本就曾与秦嫣议过亲,虽说后来因故闹了场不愉快,但这关系也不是不能补救,秦家与萧家若能继续结盟,秦家的地位就更加难以撼动。
至于她卫芜音,既然在外代表着皇帝,那就姑且让她在这儿做个见证,等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她到元康帝面前把这事儿说清就是了。
正如她所料,太后先示意秦妍到屏风后回避,转而对她说,“晋阳,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想必不用皇祖母再多说了。当初你丢了驸马,一直受着委屈,皇祖母心里都懂,也为你心疼。皇祖母答应你,等萧斐的亲事定下,皇祖母立刻着手为你重新选驸马,保准比温卿予好百倍千倍。”
这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卫芜音也懒得去想,横竖今晚这件事,太后就差明着警告她别添乱了,她若是再不表露出愿意成人之美的态度,说不得她这皇祖母哪天又要在政事上给她做文章。
不过……
一想到萧斐就算成了亲,也要随时听从她的宣召,心里那点儿不痛快也就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她欠了欠身,做出柔顺的模样,“全听皇祖母的。”
见她如此态度,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示意梦姑把萧斐叫进来。
没多久,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来。
卫芜音没去看门外,而是借着喝茶的掩饰,往屏风之后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