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我,我打死你!”祝老二拿袖角擦了擦眼睛,可袖子也是湿漉漉的水迹,越擦越模糊不清,“姓江的,你给我等着!”
“有本事你就来。 ”江芝稳住情绪,客客气气跟王大姐打过招呼,然后从院子直接进了家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祝老大张了张口,喊了几句,江芝都没回头。
直到听见门响,他闭了闭眼。
一下午的努力全都白费。
弟弟还在他耳边骂骂咧咧,他脑子不可避免想起妻子说的分家事情。
这样的日子真的还有聚在一起过得必要吗?
——
下午,公社大院。
葛仲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起身倒水,茶杯推到对面。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邝深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没吭声。
葛仲把手里的信推过去:“信写好了,看一眼?没什么问题我就让人交过去了。”
邝深拆开,一目十行看完。
“可以。”
葛仲打了个响指,从外面进来个男的,早被吩咐过,拿起桌子上的信很快退了下去。
“至于吗?我可都听说了,那家姓什么来着,祝是吧?周一就该大会道歉换岗了,以后估计见你们都要避着走了。怎么,还不够?你这是要被人往绝路上逼。”
他们这行做的就是三教九流的生意,什么人都认识,什么线都能搭上一二。
年头艰难,在食堂工作的能有几个底子是干净的。
不用他们很细致地查,只找个几个兄弟跟人喝酒打听两句,心里大抵都有数。
邝深没答,把手里的木盒子推过去:“谢了。”
葛仲开了盒子看了眼,是个金光闪闪的寿桃,饱满立体,顿时满意不少。
“行啊,咱们公社有这手艺的人估计都在你那了吧?”
满意是真心的,但最后半句却也真是半打趣半试探。
邝深低头喝水,葛仲也没再往下说。有些事说的太透,伤情分。
他没邝深讲究,从裤兜里随手掏出一沓大团结,也没细数,抽出一半。
“一码归一码,克数我不问了,价格你也别涨我的了。”他递过去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像最开始的那年。那时候葛仲兜里没钱,他也没钱。
大雪夜,葛仲和童枕死皮赖脸地凑他身边,让他请吃面条。
国营饭店的阳春面,不带荤腥,没有鸡蛋,一毛两分。
邝深起身:“先走了。”
葛仲送他:“邝哥,你也收点。那生意太大,你一个人也做不了。”
“想做尽管来,”邝深没准备一个人做,更没准备局限于此,“只别犯我手里。”
他停在门外,抬眼看他,没有丝毫动怒,可言语间的自带力度。
葛仲沉默半响,摸了下自己脑袋,笑了:“那你倒是把手里的线放出来。”
“放你娘的屁,”童枕从外面进来,一听见这话就炸了,“上线是我哥用了命才搭上的。合着你们现在想捡现成的?疯了吧?”
葛仲苦笑一声,这家伙怎么找来了。
邝深倒没童枕反应那么大,只是眼睛轻扫过他:“葛仲,你第一天做生意?”
生意场上人走人回常有的事,就是合作,用不习惯也都是常换。
更何况,这项生意本来就算是邝深从荒芜中辟出来的一条路。邝深一回来,他们那原本干这行的兄弟走不少不说,上下线合作伙伴都几乎跑了一多半。
别说是郇谦做不下去,就连他们都快干到头了。
葛仲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没再往下说:“到饭点了,一起吃点?”
“不吃。”童枕回答的干脆利落,一幅得志的样子,“我们一会儿还都有事呢!”
葛仲看不惯他这样子,伸脚佯装踹他:“滚你丫的。”
出了院子,几人默契停步,葛仲按了下打火机,敲出根烟,咬在嘴里,又让了邝深一根。
凑近点烟时,他轻声喊了句:“邝哥。”
邝深目光看向远处,声音淡淡:“再怎么斗,这都还是姓郇。葛仲,你该聪明些。”
葛仲没吭声,挡风的手指却被打火机灼伤。
“别送了。”
邝深大步离去,童枕跟在后面,走之前,都还没忘瞪他一眼。
“仲哥,”葛仲站的时间太久了,身边人机灵问他,“院里兄弟要去吃饭了,您吃什么?让他们给您捎回来。”
葛仲手指夹着烟,没吸两口,眼睛盯着手指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