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周望舒又在季暮屋睡下,周裕沣过来找,他美其名曰照顾病患,又拖了一晚上。
虫鸣刺耳,蛐蛐叫惊人。睡着前,季暮突然问月亮,“望舒,你相信有来生吗?”
他脑回路断断续续,让人听不出来他实际上到底想说什么。月亮不答,等候着下文,他说:“我今天,好像看见了今天之后未来的无数年……”
望舒含笑接话:“那你都看见什么了?”
季暮略有神伤,眼神换撒,“我看见未来是一片黑暗,越来越黑,世道比现在还混乱……”
“看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
季少爷的私心叫周望舒。
第36章 道士
八月初的北平,燥热,干旱,半个月都不下一滴雨,空气火热得烤的人心焦。
三号一早,季闻言姜淑龄和周裕沣三人早早起床,八点不到 ,整个季家大宅便贴满了朱砂画符做的黄纸。
望舒开门,被门上拴着的红线挡了回来,扭头喊季暮,“叙哥,季伯父季伯母真请道士来了——”
季暮下床,费劲的趿拉上鞋走到门口,让院里的场景弄得哭笑不得。
怪力乱神,季闻言和姜淑龄看来是真的拿他没辙了,居然连鬼神之说都开始相信。亏他们读过那么多的书,一直自称是无神论者。
季暮走回去拿着剪刀剪断门外拴着的红线,说:“这里边肯定有你爸的一份你信不信?”
望舒点头,不用季暮开口他也知道。
以前季闻言和周裕沣的关系就好,回回去南边路过苏州,他都会去家里坐坐。有时候周裕沣在家,有时候不在,每次过去都会给他带礼物。
现在两家让他们俩强行合并成一家,季闻言和周裕沣的态度依旧是一致对外,不过这个“外”成了他们俩。季家大宅的摸样,像不拆散他们俩誓不罢休。
周望舒扶着人慢慢走出屋子,季暮身上旧伤刚好又添新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季闻言跟着请来的道士走走停停贴贴画画,最终停在东小院大门外,姜家几个同辈人也跟在他们身边。
季暮站在大门里,瞧见他们站在大门,隔着一道红线嗤笑,“各位这是要捉妖要捉鬼还是要捉我呀?”混不吝的语气让人听着格外刺耳,他还在那笑着说:“各位要是看我不顺眼,直接把我撵出去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费周章,非要请个装神弄鬼的回来,还嫌家里不够晦气……”
季闻言骂,“你给我闭嘴。”
周裕沣也是不顺,对着那俩人呵斥,“望舒,出来。”
周望舒一颤,随即抓上季暮的衣服,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慢慢弄,”季暮说:“等你们抓完鬼我再出去。”话落“嘭”的一声合门,顺手插上门栓。
只是隔着一堵墙、一扇门,院外的动静里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季暮一只手进屋把象棋和围棋都拎出来,放在石桌上,语气平静地道,“没事,家里没鬼,让他们折腾去吧。”
晌午一过,院外的动静消停下去,望舒红了眼眶。
季暮身体一僵,揉揉他的脸,“望舒你怎么了?你哭什么?”
周望舒说:“叙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啊???”
季暮脑袋懵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此话从何说起?
周望舒又说:“外边的声儿停了,他们是不是抓到鬼了?”
季暮听明白了,“你是觉得鬼在我身上呢吧?”
周望舒反问:“不是嘛?”
季暮这个气,想打他两巴掌又不舍得,卯着劲儿凑过去,狠狠在他嘴角亲上一口,再咬一口。见那人傻愣着,季少爷说:“你还觉得我身上有鬼吗?”
在敢说我身上藏着鬼,我就当场办了你。
季闻言请来的道士在家里折腾了一上午,中午季暮和月亮将就一口没出去,下午院外又响起了驼铃晃荡的叮铃声。
几个道士在季家折腾三天,第四天终于拆下黄符红绳走了。倒是季闻言脸色一直缓不过来。
没人知道那几个道士跟他说了什么,结果只有周裕沣和他听见了结果,但是别人问他,周裕沣又不打算说。
道士驱鬼的第二日,周裕沣就收拾好了行李,一大早叫醒周望舒,带着人往外走。
周叔守在前厅,见人出来忙说,“怎么这么早就走啊?我叫人去做饭,吃完饭再走吧。”
周裕沣没理他,周望舒丢了半个魂,要哭不哭的表情看得人心疼。
季暮也不知到自己怎么了,心有所感似的一夜未睡,坐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看了一整晚星星。
门口没有季闻言一直用的黑色轿车,周裕沣也不打算跟他道别,那俩人一出来,季暮就冷声威胁地说:“今天你要是敢把望舒带走,我现在就打电话到警察局说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