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七老爷也来了,他看见六老爷时并不显的意外,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七老爷也安静的在六老爷身边坐下来。
两人皆半仰着头,像在看屋瓦上的青苔银霜,像在看树梢间漏下来的还在闪烁着的星光,又像什么都没看,他们只是想在离父母最近的地方,安静的坐一坐……
天渐渐亮了。
鸟雀开始喧腾,各家院子都传出了说话声,鸟儿一闹,原先的静默解了封,什么响儿都能听着了。
秦娇穿好了衣裳,随意将头发挽了个鬟儿,先去院里锻炼身体,她绕院子走到秦毓秦疏屋窗前,伸手在窗棂前敲了两下,就听秦疏说:“来了来了。”
秦毓入秋那会儿突然换了嗓子,说话声儿老鸭一般,他怕人听了笑话,等闲不开口。
兄弟俩陆续出来,跟在秦娇身后疾走了几圈儿,才站定踢了踢腿,先跟着打了两趟五禽戏,再做一次八段锦,收了功,额上都冒了汗,这才开始洗漱。
今天放榜,大家都穿的簇新,秦毓秦疏两个将平时舍不得系的镶玉扣腰带都系上了,还系了香囊、绑了荷包,荷包都装的满满的及第果儿。
秦娇也穿了新衣裳,轻匀了些胭脂,使的脸上粉润润喜气盈盈,还点了口脂,嫣红的口脂点在唇上润开来,上下抿一抿,唇色就像个鲜桃儿,看着水灵可口。
小乙给她梳头时,凑过来端详她的唇色,笑着说:“怪不得姑娘话本儿里讲有人爱吃姑娘嘴上的胭脂,看着怪好吃,可防着小哥儿又咬你的嘴。”
是说七太太前年生下的琉哥儿,四个月大时,四太太得了一场病,琉哥儿被迫断了奶,他那时小,就叫西北角的一个嫂子奶了几个月,能吃辅食时,就彻底断了奶。正巧庄子上一只母羊的羔子被狐狸叼走了,六老爷想着两度断奶的琉哥儿,就将羊牵回来,拴在大树下养着,每天挤奶给琉哥儿炖蛋羹。
一岁半时,母羊也停了奶水,六老爷又让人将它牵回庄子里。
琉哥儿自打会跑了,就不爱在家里待,徐姑姑一时没看住,他就跑了。有时会去三老太太院里,有时会跑到这院里来,还有时会去四老爷家,四老爷家鸟儿多,琉哥喜欢看长的花花绿绿的鸟儿。
四老爷家的两只鹦鹉都认人,琉哥儿揪过它们的羽毛,这俩一看到琉哥儿就到处飞,琉哥儿又喜欢追着跑,闹腾的一院子叽叽喳喳,秦娓每次都要把琉哥儿送回来。
七太太又有了身孕,她是那种易害口的体质,这几个月又是吃的少吐的多,人消瘦的厉害,就将琉哥送给六太太看着,晚上也回院里睡觉。
六太太连自己的两个哥儿都是丁姆姆看大的,等秦娇稍大些,又换成了秦娇看顾两个弟弟,这会儿让她看琉哥儿,就算七太太放心,秦娇也不放心,索性替六太太接手了琉哥儿。
这会儿他还没起来,等醒来后,不用别人管,他自己就会跑过来。
正屋里,六太太蓦的惊醒,睁眼一看,天都大亮了,才准备揭被子坐起来,胳膊一动,脸上就腾的红了,小衣正在勾床帘的宝银勾上挂着,身上不着分毫。听着外头都起了,她忙将衣裳穿好,叠了被子,将昨夜擦身子的里裤并床单一道揽了,扔进床畔底下放的木盆里,重找了块单子铺好。
里头有了动静,采青才进去伺候。
六太太穿戴妥当后,找了一对蜜腊坠子穿在耳朵上,从铜镜里觑见采青脸上的笑意,不由带了些赧然,说道:“你笑什么?”
采青还是笑,说:“我高兴呢。”
六太太倒不好再说了,又往手腕上套了对银绞丝嵌蜜腊镯子,扶了扶发髻,准备去给三老太太问安。
出门没见着六老爷,小丙说:“老爷早早就去老院儿了。”
六太太闻言暗啐了句六老爷,带着儿女往后头去了。
三老太爷两个也才起了,见屯叠过被子又去倒溺盆了,见蒙提了个小桶去厨房打热水,三老太太拿了把小扫帚,扫窗台上的落叶。
三老太爷慢吞吞的打着八段锦,六老爷七老爷两人一个点了泥炉准备煮茶,一个扫院子。
六太太秦娇一来,问了安,也忙起来,六太太去厨房吩咐今天的茶水点心,秦娇接了煮茶的活儿,叫六老爷去梳洗,秦毓也接过扫帚,院里落的树叶比较多,扫了几堆,秦疏找了簸箕,一趟一趟的倒。
从去年开始,兄弟俩在学着做家务事,洒扫庭院只是寻常小事,他们还得学着煮几道方便吃食,学着自己洗衣服,整理屋子,休沐时,还跟着六老爷去庄子上看农人如何种田养畜,他俩个做的很好。
秦娇煮着茶,茶汤煮出颜色之后,捞去茶叶,再将核桃仁、花生、松仁儿倒进茶汤里,放些洗干净的枸杞子葡萄干,最后洒几把炒油茶面,煮成稠粥状就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