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短缺，也比外头好，所以大家谁都不敢说吃的烦了厌了这样的话，端来什么就吃什么，先捡顶饱的吃，吃完再少喝些汤水，一日三餐，也慢慢变成了一日两餐，下午吃过之后，再不吃晚餐了。
怕三老太爷三老太太熬不住，用花生芝麻甜杏仁儿炒了八宝油茶，睡前用开水烫一碗，晾一晾，吃了，就算管用。
数起来，三房吃的还算中用，大房二房都没种菜，买又买不来，三房也匀不出多少，最多只够给四个老人调剂胃口，再多也拿不出来了。
没法子，那几院的老人也学了丁姆姆的法子，在院里种些萝卜青菜碗豆苗儿，虽说长的速度赶不上吃的速度，好歹也算个鲜菜，要不然，还得吃去年冬上腌的烂咸菜，且说，那个也不多了，能不能吃到入秋还不知道呢。
几个老爷也不能尽在家里等着了，隔两天就去外面走一趟，打听一回外头的情况，比如官府是个什么说法，灾民们还熬不熬的住，打听会看天气的人，问问入秋能不能下雨……
听说官府已将灾情上报了陵京，那里也来了回复，说已免了今年的粮税，若成大旱之势，需再次上报，由上头决定，要不要开仓放粮。
此时么，粮仓暂不能动。
若是入秋能及时下雨，这些粮还得给灾民发放下去，当做粮种。
又说外头已经开始捋老榆树的叶子吃，这个倒是能救得了一时饥荒，可榆叶子利下，多吃几顿，肠子就润滑了，吃一顿就得拉一回，几天下来，肚里什么东西都存不住。
然后有经验的老人就用干草根粉和榆树叶子树皮一起煮，草根结肠呢，不好顺下去，肚子里可算能存住些东西了。
有饿死了的人，但不多，灾情还没到太严重的地步，再熬一熬，许是再熬几日就能下雨了呢？
可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天威难测，它要是不下雨，你能怎么着？
就有人说，不如请清阳观的道人给求一求雨罢，该用什么作祭就用什么作祭，满城的人家，怎么也能凑出个三牲六畜……求来求不来，总得求一求，求个心安么。
人家将帖子送到了秦家，东府那头请这边的大老爷二老爷六老爷去续话，说商量着怎么出这个祭礼吧。
民祭呢，官府不管，只要不违了法度，有人牵头做祭，官府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们祭去。
可西平府，秦氏是一等门第，其他各家就将请愿帖发到秦家，想请秦氏牵头做祭，各家随祭，摆了三牲六畜，为民求雨。
这事，自然推不得，即便知道这一场祭大约是无用功，也不能推脱了去。得接下来，还得办的体面隆重，让满府城的人都看见秦氏的诚心。
即是尊民望，也是安民心，不得轻懈了事。
如此，才请了大老爷二老爷六老爷过去商量。
两府虽早就分割了事务，赁了门户，但这种时候，还该合在一起，以秦氏的整个宗族名誉为重。
六老爷与清阳观的观主有交情，由他说服观主做那个主祭人就成，祭礼之物么，合七院备下一份子就好，城里城外有名望的人家不少，也得给人家留一些余地来，叫人家也挣一些民望。
至于其他么，眼下快进了如火六月，想是许多人家熬不下去了，得来秦氏赊粮，家里得用的人都得忙这件事，别一个弄不好，赈灾不成反生了乱子。
学馆也放了暑假，先生们学生先关心关心民情，低头看一看众生，然后才知所学为何用，文章憎命达，若不能眼见众生所苦，见他艰难挣扎求生存，感受一番生民多艰，文章才会有血有肉，由文章见心性，便知谁可为谁不可为。
可学子们务虚者众，务实者少，虽心怀民之疾苦却不知该如何处事，心直者言：虽救不得万民，但可救一民，能救一人是一人，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些。
家资有限，果然是能救几人算几人，若救不得，也只能呼一声无可奈何了。
心有成算的人，知道这样救人有限，就来秦家自荐，待赊粮时，前来帮忙，尽不了财物，就尽一尽心力。
许多人都去了东府跟北巷，只有万表兄跟交好的几个学子来了小三房，人房人手足够，但不好拒了人家的好意，就留了一个人帮忙。
二房的二老爷不管事，两个小爷又不得力，万表兄眼见这一家没个硬主事，只能以未婚女婿的身份，担了一份事，多留了两人帮忙，可叫二太太松了好大一口气。
三房这里，六老爷一忙别的，七老爷就力孤了，虽然秦娇也能顶一顶，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七老爷就怕她被没眼力见的给冲撞了，又说来赊粮的人衣裳不整，有坦胸的也有露背的，姑娘家可不好见着这种……虽然有怀悯之心，到底腌臜，能不看就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