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宾坐在沙发上,双臂懒散地搭在上面,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工作室里的一切。
指间挟着一支香烟,烟灰随意地磕在洁白无瑕的桌面上,烟圈乐此不疲地上浮,消散。
江沁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工作室外盆栽倒地,门上布满斑驳痕迹,像是经久未修的冷落门庭,室内坐着赵文宾,眉梢眼角,都挂着得意的颜色。
“来了?”
赵文宾熄灭手中的烟,傲睨地看着眼前的人。
神色匆匆,头发胡乱地披在肩头,秀眉隐在帽檐下,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盛放着怒火,正盯着他。
江沁禾摘下帽子,坐在他对面冷冷开口:“我说过了,塞赵晴进非遗中心这件事,你做再多也是白费功夫。”
赵晴想镀一层金,立好德艺双馨的名媛人设,方便进入景川上流圈子。这件事原本和她无关,可赵文宾偏偏把注意打到了非遗中心这里,江沁禾就不会坐视不管。
“那幅山茶绣得不错。”
赵文宾挤着眼睛,虚伪的笑容挂在脸上,指着不远处墙上装裱好的那幅雪白山茶。
“通透,细腻。”像是想起了什么,赵文宾语气苦恼,带着几分惋惜继续点评:“只不过和你母亲的作品比起来,还差几分神韵。”
庭芜绿的枝叶,月白色的山茶卧在枝头,半见色的嫩黄花蕊,安心地眠于花瓣上。
真丝绣线更是在柔和的灯光下,浑散着明明灭灭的瞬息流光。
这是江沁禾跟外婆学苏绣的第一年,也是继承母亲遗志后的第一幅作品。六年以来,江沁禾只绣过这一幅山茶。
见她出神,赵文宾更是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沁禾,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摊手,装出一种慈父的腔调:“一桩小事,只要你答应,你母亲的遗物我可以立刻归还。更何况,我是你的父亲,你是我的女儿。”
赵文宾微微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将江沁禾面前的茶杯注满。
“究其根本,你还是我赵家的女儿,赵家生意蒸蒸日上,你要是想回来,我自然……”
“赵文宾。”
江沁禾抬眸,纤细的手指攀上杯壁,语气凉薄,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姓江,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说完,江沁禾抬起手中茶杯,朝着对面泼了过去。
冒着热气的茶水尽数落在赵文宾的脸上,昂贵的衬衫上,在不菲的布料上洇出一团一团水迹。
虚伪的面具从面皮上剥离,露出凶狠的真容,赵文宾站起身子,几乎是从齿缝怒吼着喊出她的名字。
“江沁禾!”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文宾,”江沁禾直直对上他躁郁的眼神,唇边多出一丝嘲讽笑意:“这句话也回敬给你。”
说完,江沁禾走过去牵起小思就要离开。
赵文宾被江沁禾彻底激怒,掀翻面前的桌子,大步冲上去就死死地抓住江沁禾右肩。
“噔——”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一室的剑拔弩张瞬间就偃旗息鼓。
“赵总,好久不见。”
江沁禾顿时感觉到肩上一松,抬眸的瞬间对上来人的眼神。
第3章 你眼中
赵文宾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手下瞬间卸了力。
裴承喻穿着件黑色短袖,脸上满是疏倦,正靠在门边带着笑意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随意路过进来看看一样。
裴承喻曲起指节,重新叩了一遍大敞着的门,眉峰微挑。
然后微掀眼皮,目光扫视一圈后重新落在赵文宾僵直的手上,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冷漠:“赵总。”
“不认识我了?”
“我…”
“嘘。”
裴承喻伸出食指轻搭在唇上,打断赵文宾说话。
随后双手插兜,走进一片狼藉的工作室环绕一圈,冷冽的目光扫过赵文宾带来的每个人。
最后才走到江沁禾身边,伸手揽上细腰,江沁禾被他突然的动作引起一阵瑟缩。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尽数喷撒在脖颈处,就连他的声音,也像是沾染魔力,落在耳边也会在心里激起一阵波澜。
“沁禾,这些都是你朋友?”
江沁禾耳尖有些热,微微侧头回他:“不认识。”
裴承喻点头,然后亲昵地摸了摸江沁禾垂在肩头的秀发。
“赵总。”裴承喻眉头皱起,修长的手指由左到右,一个一个地清点人数,最后偏头看向已经露出怯懦的人。
缓缓开口,“带了十多个人,不知道赵总这么大阵仗,是想做什么?”
“仗势欺人?”
裴承喻轻笑,带着几分冷嘲热讽:“我没记错的话,赵总的生意,如今仰仗的还是我裴家的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