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榭春微微笑:“先起来吧。”
小姑娘眼泪鼻涕已经落下来了,她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像炮弹般冲进了林榭春的怀里。
“呜呜呜,我的未婚夫,我的童养夫。”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说,“自从你被这妖怪掳走之后,我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我还以为此生再见不到你了。”
林榭春被她抱得用力,一时间无措。
姜尘捏着小姑娘的脖颈,将人从林榭春怀中扯出来。
小姑娘手脚并用,似生怕被人抢走了宝物:“是我的,他是我的童养夫。”
姜尘冷笑:“好大的一张脸啊,他是閔朝的太子,本上仙的弟子,和你这个方修成人身的花妖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回头瞪了眼姜尘:“有关的,有关的。我是他书房前的迎春花,自幼便看他提笔诵书。我陪他由春到冬,岁岁年年,他自是我的。”
小小是枝迎春花,迎春花是不讲道理的,它生长在林榭春书房的窗前。春暄日暖,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的花枝探在窗口,看着可爱的太子殿下一撇一捺认真写着字。
它曾不止一次对着小太子道:“好可爱啊太子殿下,快快长大,长大后来娶我吧。”
那时风吹来,砚下宣纸被风吹起,林榭春用手去压,抬眸时看了一眼窗外,一只黑猫踩着迎春花儿,轻巧地跃到他桌前。
林榭春并不认识小小,更不是她口中的童养夫。
原来宫中也有花妖啊。
小小被姜尘从林榭春怀中扯出来,林榭春才能得喘息片刻。小小才是个半大的孩子,穿着一身明黄衣裳,梳着简单的麻花辫,看起来很乖巧。
姜尘嗤笑:“你倒是耽于美色。”
“你不要太过分,大家都是妖怪,非要断我姻缘?”小小还矮姜尘半头,腮帮子都气鼓鼓。
“你的姻缘并不在此。”姜尘在她头上轻轻一敲,小小只觉神识一荡,两眼冒金光。
“可恶,你欺负我。”小小挣扎着从姜尘手中逃脱,跺跺脚,肩上的麻花辫也跟着气鼓鼓的,“我告诉春花去,让他替我出气。”
春花不是花妖,他是小小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他是个皇子,有些胖胖的皇子。她常同他坐在一起怀念着同一个人。她怀念她的童养夫,春花怀念着他的太子哥哥。
小小的目光越过姜尘落到林榭春身上,林榭春无奈地对她笑了笑。
小小眸中一亮,还想说着什么。姜尘扬起了拳头,小小下意识地抱住了头。
“去去去,一边去。”姜尘道。
小小怕姜尘再动手,赶忙仓皇逃窜了。
赶走这只花妖后,耳边安静不少。林榭春道:“走吧。”
殿内是燃燃的灯,长长的夜。皇后娘娘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自十六岁便嫁予尚是太子的林宸㤇,一路陪他过来,从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与帝相敬如宾,若说美中不足的话,那便是她没有孩子。
帝王哪能都效仿璟帝,一生无子嗣。她亦承担不起这千古骂名,若不像白氏一样早早而逝,那宫中便多了几名妃子,再往后几年,又多了几个皇子。
她虽没有孩子,可她乃开国将军之后,丞相之女,生来便要风要雨都成全。
更何况,她后面有一个养在膝下,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孩子。
那是她的心头血,从那孩子唤她娘亲的那一刻起,她便欲将他此生都呵护。
林月皎死在回宫的第一年冬,宫中秘史,皇后知林月皎与一人私奔而去,帝大怒。等他们发现林月皎时,她早已珠胎暗投。他们将她带回时,孩子已在襁褓。
做娘亲如林月皎,原是那般铁石心肠。做娘亲亦有如她这般,寸寸肝肠都要断。
再后来,承欢于她膝下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开始不像从前那般同她撒娇,但他偶尔会在磕到碰到时对她说:“母后,痛。”
一如孩时那般,她会说:“吹吹便不痛了。”
转念又知,是他在哄她开心。
他离开时曾找过她,对她说:“母后,我要走了。”
他说:“孩儿羞愧,今遇一人,心之所向。怕兰因絮果,心又不忍与她分离,欲随她而去。少则一二载,多则三四年,怕不能在母后身边,还望母后成全。”
林榭春说这话时,是跪在她面前的。他背挺得很直,头却低下。
他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世,太子之位于他不过是束缚。他有兄弟野心于此,他亦有心成全。
皇后娘娘想,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法改变的,有些人注定死于浪漫。
林榭春来到屋门外,掌灯的宫人本睡眼惺忪,看到来人后瞪大了双眼。只可惜他还未喊出声,姜尘已将人迷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