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妈又指着菜圃，“种些时令小菜，葱蒜，吃面炒菜都方便。”
柳叶儿进门，外婆跟她对视一眼，不过几秒，无需严明，来龙去脉已知晓。
陈淼父母跟柳叶儿打招呼，笑着说你这小妮瞒得倒是紧，不是听人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柳叶儿客气两句，借口躲进厨房，帮着张阿姨择菜，听外面陈淼妈竟然就开始找外婆商量她跟陈淼的婚事。
外公说：“不合适吧，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翠翠从来没有向我们提过。”
“也许是害羞？”陈淼妈说：“翠翠性子就那样，我还不知道。”她似乎对她很了解，“从小就是闷不吭声干大事的，又很体贴懂事。当时陈淼填志愿，她还帮了大忙，我就说这两人肯定有缘分。”
她两手一拍巴掌，“现在看果不然！”
外婆是多精明的人，撒鱼饵逗着池塘里的笨鱼，“翠翠虽然不是亲生，我们也是当亲生一样待的，她愿意留在这里，我们都很高兴，这套房子将来肯定也是留给她……不过，陈淼不是在证券公司上班，两地分居，会不会影响感情啊？”
陈淼妈顿时喜不自胜，老别墅占地面积广，不说自己住，将来拆迁必然收获一大笔赔付款项，陈淼工作虽体面，想在省会城市购入房产，没有家里支持必然十分辛苦。
老林家有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城里做生意，老家开茶厂，儿女都有出息，都是大老板。
至于感情……
陈淼妈说：“我们不是还在，将来生了小孩，我们都要帮着带的，年轻人忙事业就好。”
好像结婚只是为了生孩子和住大房子，旁的全无意义。
外婆说那倒是，“小孩在老家确实好，要说养人，还是咱们这方水土养人，什么鸟兽鱼虫都好养，我家李瞅啥天天吃剩饭，没有城里那精细狗粮，也活到这把岁数了。”
李瞅啥听见自己名字，从窝里出来，站到门口，歪头好奇看。
外婆借狗骂人，一般人听不出来，陈淼妈还乐乐呵呵，说着说着，又说回房子上。
八字还没一撇，这女人竟已开始盘算起来，觉得房子装修风格和家具都太老，氛围压抑，问外婆怎么不重新粉刷，弄得像电视里的大别墅一样，干净亮堂。
陈淼爸一直不说话，这时候插了句嘴，“要不要给你挖个泳池？”
“这倒是不必了。”陈淼妈站起身朝窗外探望，“多栽点菜才是真的，种那些花，又不能吃，白费肥。”
外公饮茶，沉默不语，外婆看着她笑，戏谑道：“等孩子们结婚，你搬进来住？按你心意来装。”
陈淼妈眉开眼笑，“那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活不长了。”外婆说。
陈淼妈又拉着外婆问：“墓地买了吧？我有个亲戚，正在做这行当，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买一送一呢。”
她跟着小辈喊外婆，说：“你是不知道，现在墓地都可贵了，人嘛，早晚要死的，这种事要早做打算，你看你是二婚，我觉得应该跟先夫葬在一起，蒋叔在旁边，也能陪着，两块正合适。”
陈淼爸还算懂点道理，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你说什么混账话！别在这胡言乱语！”
陈淼妈“嘿”一声，“我又没有说错，我们正常讨论而已，现在不准土葬了你不晓得啊。”
外婆“哈哈哈”笑起来，“没说错，说的都很有道理，来来来继续说。”
菜盆摔进水池里，张阿姨低骂了句，“这家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柳叶儿更难以置信，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如此缺乏边界感，难得就不觉得羞耻吗？
她忍无可忍冲出厨房，外婆倒先扬声招呼，“翠翠，去给客人泡一壶茶来，说这半天都说口渴了。”
柳叶儿握紧拳头，脸发红，一时任性给家里惹了麻烦，又羞又愧。
外公起身，“来，跟我去房间，帮我拿盒茶叶，待会儿给客人带走。”
老人的房间有一股厚重的檀香味儿，窗半敞，风掀动薄纱的帘，外公坐到床边，指着靠墙的五斗柜，“下面第 三个抽屉。”
柳叶儿依言拿了茶叶出来，站到外公面前，外公说：“不要怕，不管你想做什么，怎么耍脾气撒气，我们都给你兜底，保证不让你吃一点亏。”
“我不知道他妈会来。”柳叶儿低头盯着脚背，像做错事等着挨骂的小孩，“我待会儿就下去跟他们说清楚。”
外公摆摆手，“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要管了，陈家媳妇舌头没分寸，已经把你外婆得罪了，你应该晓得，你外婆好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