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拍摄很忙。”柳叶儿小口咀嚼着米饭,视线低垂。
“产品不是都上新了,也招到新的设计了,工作我可以帮你分配下去。”方怡说:“你也很久没回去了,趁着秧秧还在,回去住一段时间吧,等她上大学走了,就见不到了。”
“再等等吧。”柳叶儿说:“她生日快到了,我还没想好送她什么礼物。”
林翡不在的第 32天,柳叶儿躺在床靠墙的位置,手腕套着她留在枕头下的黑色发圈,在昼与夜的交替时分,听见簌簌的雨声,还是不能习惯她不在身边的日子。
据说,大脑构建一条新的神经通道,需要21天时间,之后新的习惯会替代旧的,21天后进入稳定期,不必刻意就能达到理想状态。
然而在分别的第 22到32天,思念却愈发疯长,她夜间常常惊醒,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至天明。可见科学也并无绝对。
林翡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柳叶儿还是没有想到送她什么。
林华玉在客厅跟外婆打电话,开的免提,外婆说:“她不让你们来,说想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也不用买礼物,说什么都不缺,能在家天天吃饱饭就很满足了。”
“说得在这边不给她饭吃似的。”林华玉伸腿把垃圾桶勾到面前,慢慢剥着一只熟透的猕猴桃,“礼物都买好了,明天就让翠翠给她带过去,俩姐妹正好聚聚。”
外婆说行,林华玉说让林翡接电话,问问她手机是怎么回事,咋老也不充电。外公说她出去玩了,最近认识了古镇里一帮小孩,天天都在外面玩。
挂断电话,林华玉把剥好的猕猴桃递给方怡,扭头跟柳叶儿说话:“去吧,去住一阵日子,工作的事不用担心。”
柳叶儿点点头,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起身回房间收拾行李。
一刻也等不了,她手机订票,马上就走。
从火车站出来,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马路对面停了一排电三轮,有车主上前拉客,柳叶儿随便挑了辆坐上去,报出地址。
南方漫长的梅雨季刚刚结束,路两旁树木叶片新绿,夕阳色彩浓郁,如同纯酿的酒液,空气里有植物散发出的辛辣气味。
车子从桥上驶过,柳叶儿偏过脸,看见涨水后的河面洒落大片碎金,柳树枝低垂,随风在河面轻扫,她突然喊停,迫不及待跳下车去,攀在桥栏,看河滩边车轴草花田上的女孩。
“还没到。”开三轮的老师傅说。
柳叶儿扫码付款,拎起书包转身跑下梯坎。
林翡身边围满了小学生,他们被零食贿赂,成为她的帮派成员,或坐或站,给她捏肩捶腿。
还没走到她跟前,柳叶儿就听见有个声音喊:
“盟主!有人来了!”
林翡侧躺在草地上,身下不知道垫着谁的两件小衣裳,闻言掀开半只眼,立即有持剑的小学生冲出去。
“大胆!你是何人!”
桃木剑在柳叶儿大腿上戳了一下,她眉头微蹙,小声呼喊她的名字。
“秧秧。”
“你真大胆,敢直接喊我们盟主的小名。”
柳叶儿大腿又被戳了下。
她忍无可忍,挥手驱赶,这帮散兵游勇呼啦一下散开。
“回家吃饭去吧。”林翡睁开眼睛坐起来,把衣服拎起来拍拍草还回去,他们举着桃木剑和弹弓结伴离开,临走约定明天再见。
林翡重新躺倒在草地上,柳叶儿放下包,跪坐在她身边,看见她年轻的脸迎着光,像一朵盛放的白色的花,散发出凛冽的光泽。
垂目时,眉头微皱,鼻梁软骨微微透光,唇线清晰。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像盛夏午后突来的暴雨噼里啪啦咂在眼皮上。
柳叶儿有瞬间的恍惚,突然有些不认识她。
“看够没?”林翡重新坐起来,舒展的长腿弯曲,直立,双脚踩实地面,转身离去,柔软的长发随意披散在双肩,被风扬起弧度,白T后背有草浆色的褶皱,肩胛骨微微凸起。
柳叶儿追上去,“你把我电话拉黑了?”
林翡回话,“是。”
“为什么?”柳叶儿追问。
她突然驻步,迅速地转身,“成全你。”说着往前一步,逼退对方,“你不是不想看见我,我走远一点,你满意了?还找上门来做什么?”
“明天是你的生日。”柳叶儿因她冷漠的态度眼眶发红,“我来给你过生日。”
“那谢谢。”林翡注视她,目光纯澈如孩童,爱与憎都简单直接。
几秒对视,柳叶儿记忆中那张八岁孩子的脸与之重叠,33天,积压的情绪迅猛如山洪,裹挟巨石和断木奔腾而下,光鲜亮丽的都市女郎将皮包狠砸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