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脸来得太快,两个人互相扯着对方的衣服,林翡看柳叶儿的眼神已经变了,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隔着袖子用力掐。
柳叶儿一声不吭,随她掐,视线回避,脸冲着杂物间的方向。
林华玉站在铺子外头,隔着门帘只看见下面对峙的四条裤腿,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布料,比亲姐妹还像亲姐妹。
“我恨你!”林翡先松开手,裤兜里和随身挎的小包里抓出一大把钱摔她脸上。
五颜六色揉成团的纸币撒一地,脸上像被狠狠掴了几耳光,柳叶儿听见林翡哭叫着奔出门去,用力地踹了几下门板。
“我恨你!恨死你了!大骗子!骗子!”
第37章
我也是离过婚的女人了。
——《盟主日记》
*
林翡哇哇哭着往家跑, 林华玉赶忙去追,现在是她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手段是卑劣了些,但保证有奇效, 小孩子天生就依赖妈妈, 不管再怎么吵怎么闹,只需在她最需要安慰时张开怀抱,就能和好如初。
林翡跑出弄堂, 头顶四角飞檐的路灯罩、灯下斜长的影子、人家户门前的石墩,还有脚下这条她们一起走过不知多少回的石板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伤心。
眼泪是她幼小生命中唯一可任意支配的, 一如婴孩时期, 所有的诉求都用嘹亮的哭声来表达。
林翡在空旷的马路上哭得撕心裂肺, 林华玉小跑上前,轻声呼唤:“小翡、小翡, 妈妈在呢。”
林翡泪眼朦胧转过头, 却没有像林华玉期待的那样“嘤嘤”奔进怀抱,她横臂抹了把眼泪,看清身后紧紧跟随的人,目光中是浓浓的失望。
不是翠翠。
林翡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继续往前走。
林华玉一时茫然,难道她又做错了吗?
这世上人们所从事的所有工作, 掌握的所有技能, 都有专业教材指导, 都可通过学习从入门到精通。
为人父母, 这么重要的职业, 却可无证上岗。
谁来管管?林华玉一时不知道该怨谁,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回到家, 林翡也没有哭唧唧扎到外公外婆身上,她失魂落魄回了房间,把门从里面反锁,钻进房子的房子里,被子擦眼泪。
外公外婆站在房门口,看向死狗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林华玉,外婆下楼,“你又搞什么。”
林华玉踢了高跟鞋,缩腿蜷成一团,十根手指头用力地揪头发。
“你要死啊。”外婆在她膝盖上打了一巴掌。
林华玉呜咽一声,脸圈进膝盖。
外公披上衣服要走,李瞅啥一直站在门口观望,这时屁颠屁颠跟着外公出门,没有烦恼的小狗大尾巴摇得欢快。
三棵柳小铺的最后一块门板还空着,室内灯在石板路上投下一条窄长的光,赵老师和柳叶儿坐在门前石凳,正进行一场深刻的谈话。
赵老师不愧是老师,说话是他的专长,他站在各个角度分析读书与不读书的利害关系,又谈到当下毕业生就业情况以及未来十年的房地产经济趋势,最后他可悲发现,这半天全是白说。
柳叶儿有爷爷留下的存款和房产,如果她的志向就是在老家开铺子的话,那毕业后回到老家开铺子和高中辍学开铺jsg子本质上毫无区别。
古镇现阶段处于半开发状态,未来必定走向商业化,老房子改造成民宿,每天招待招待客人,洗洗床单被套,闲时养鸟种花,提前几十年过上退休生活,不也挺好?
赵老师说着说着,给自己说得很心动,可这样也太没有原则了,他最后强行拐回主题:“还是要读书。”
柳叶儿懒懒眨眨眼睛,刚哭过,鼻头还红红的,神情疲倦,音色低哑:“你要不要喝水?”
“额——”赵老师点点头,“行。”
柳叶儿起身从铺子里拿了瓶矿泉水,赵老师接过,微愣两秒,旋即拧开瓶盖。他以为柳叶儿会倒茶的,这地方招待客人不都是用茶吗。
确实说得有点渴了,吨吨灌下大半瓶,旋紧瓶盖,赵老师清清嗓子正准备下一段说教时,诧异抬头看向面前一动未动的柳叶儿,“怎么了?”
她嘴唇吐出三个字,“两块钱。”
赵老师微微张口,柳叶儿平静与之对视,赵老师认命掏兜。半天全白费功夫。
不想再听他长篇大论,柳叶儿收了钱就把最后一块门板上了,外公来的时候,门缝里灯都熄了,赵老师简单阐述经过,外公背着手点点头,“住哪里?”
“桥头那边民宿,我之前都住那边,明天就要走了。”赵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