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完后憨憨地笑了,心想这梦想说出来实在有些平淡。
栗夏却不这么认为,那样的梦想对她来说已是惊心动魄的程度,她发自内心地感到羡慕。
“如果副班想的话,后面的应该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吧。”
“谁知道呢,可能吧。”
“我嘛,小时候唯一的梦想就是成为事业女强人,赚很多钱,在城市立足,然后把奶奶接过来颐养天年。就这么简单。”
“那岂不是都已经实现了?”
“是啊,百分百实现,一点差错都没有。可我为什么就是开心不起来呢?梦想成真的感觉,不该是这样的啊。”
“栗子……”
沉林知道她心里难受,可是也明白,她难受的原因不是自己,所以解决问题的方案也不是他。自己被那人挡在了围墙外面,想做什么都无从下手。
在他深感无力的同时,栗夏鼓起勇气,说出了长久以来膈在她心头的那个执念:
“我们都长大了,开始回忆往事了,可秋雅怎么办,她永远留在了十九岁那年。”
沉林怔住了,他知道大一发生的事一直是栗夏的心病,却不知道日久弥新,那段往事对她的影响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退。
“你知道吗?这些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她的脸。不是因为怀念,是因为害怕,我害怕自己把她忘了。工作也好,生活也好,每次取得一定的成绩,我都不开心,甚至会非常自责,总是想着,我的梦想实现了,可秋雅呢,秋雅的梦想怎么办?越是这么想,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去过自己的人生了。喂,副班,你说我该怎么办呀,难道要抱着她的回忆这样过一生吗?”
“那样未免太过沉重了。”
“是啊,太沉重了,像大山一样压在我胸口,想喘口气都难。”
“我记得在那部电影里,秋雅提到过,她的梦想是和你一起坐在图书馆,这点怕是没有办法实现了。”
“那哪里算梦想,不过是她当时随口说说罢了……不对,等等。”被沉林突然这么一提,栗夏倒想起来一个关键信息来,她侧过身来,一下捏住了沉林的手臂。“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说她儿时曾经有过一个很重要的梦想,但是后来搞丢了。”
栗夏直直地看着沉林的眼睛,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些启发。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尽管还没从被拒绝的打击中走出来,沉林习惯性地又帮栗夏出起了主意。他放下自己的挫败感,思索片刻,很快从过去的信息中抓出了一条线索:“对了,栗子,之前听你说过,秋雅是宋家领养的孩子是吗,那是几岁的事情?”
“五岁。”栗夏脱口而出,时隔多年,她对当初的细节仍历历在目。
“如果五岁才被收养,那她对原来的家庭应该还有印象。你有没有想过,去找找秋雅的亲生父母?与其总这么活在过去的记忆里,不如想办法多了解她一点。”
“可是……”栗夏犹豫着,将沉林的手臂松开了。
如果儿时的秋雅真的有过愿意奋不顾身去实现的梦想,那栗夏也想知道,那个梦想是什么。但她又拿不准,该不该打开这个潘多拉的盒子。如果里面跑出来的是更黑暗的往事,她担心自己没有多余的力气承受新的伤痛。
“别可是了,不逼自己往前的话,难道要一辈子画地为牢吗?说实在的,你这股自我折磨的劲儿,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我不确定这样做有没有意义。”
“意义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等行动了之后再赋予它也不迟。而且我觉得,既然那个梦想是秋雅最后一次见面时跟你说的,想必对她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而那个梦想实现到了什么程度,不去她童年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就永远是个谜团。秋雅儿时经历过什么,后来为什么会离开家,这些事情我认为还有探索的空间。了解了这些信息,说不定你心里的症结也能跟着解开了。”
如果前方已是死路,那沉林的提议无异于另寻幽径。栗夏看着沉林坚定的目光,内心的犹豫终于消散了一些。
就这样,沉林牵头引路,栗夏在后面默默跟着,二人处理完奶奶的后事后,就开始寻着往日的线索,尝试还原宋秋雅五岁之前的生活。
他们想办法重新“联系”了在律所混日子的宋泽。
十多年过去,宋泽早已不见往日的风华,成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不过,他一点没受往事的影响,日子过得可谓风生水起。
大学毕业后,考律师资格证是花了点力气,但这很值得,因为随后,他就在母亲的安排下进了自家的律师事务所,每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收入却不在话下,身边的女孩更是没见过重样的。厌倦了花丛浪荡的日子后,还能通过相亲上岸,娶了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名门千金,不可不说是春风得意,人财两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