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沉林出现在医院,三两下帮她把面前的一团乱麻理清时,栗夏仿佛看到了大救星降临。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沉林为什么会及时出现,自己并未把奶奶生病的事情告诉他……并且,按理平时的上下班时间来算,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工作才对。
“手续办完了?”
“退院的办完了,火化时间也联系好了,殡仪馆那边还有些细节要确认的,明天那个负责人可能会电话联系你……”
栗夏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整个人又饿又累又疲乏,听沉林交代着各种事情的进展,她的神情越发恍惚起来,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沉林见她状态实在不佳,心里很是担心,于是放下手头的文件,不再跟她交代葬礼的事了。
“怎么又开始抽烟了,去年不是戒了吗?”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忍不住就……”栗夏转过身,又把脸朝向窗外的舞台。
“吃饭了吗?”
“没。”
“给。”沉林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热乎乎的三明治,塞到她手上:“今天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家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栗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手中的三明治,愣了一下,然后掐灭手里的香烟,开口叫了一声“副班”。
沉林有点诧异,好久没听她这么叫自己了,毕业之后栗夏都是直接喊他名字的,今天怎么……?沉林也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陪我在这呆会儿,行吗?”
沉林也不再纠结现在要做些什么才能将眼前的人和事安排好了,沉下双肩,走到了栗夏身边。
二人并肩而立,一起遥望窗外,看着远处的演唱会隆重开幕,女歌手从舞台中心的光柱现身,在亢奋的节奏中向观众问好。
沉林也被这画面震撼到了,不禁感叹道:“好热闹啊。”
沉林和栗夏一样,毕业后也留在了新业市,工作选在了某个国有银行,最开始从基层柜员做起,一路勤勤恳恳稳步向前,积累了十多年的资历后,现在已经当上了某区的支行副行长,算是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了。
这些年,他倒是谈了好几个对象,感情上不能说不投入,却终究没有走到婚姻这一步。现在三十出头了还没成家,工作场合遇到大客户了,各个都拉着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他倒不嫌烦,对谁都很有耐心,被同事调侃“过年回家你妈给你张罗相亲都要忙死了吧”,他就挠挠头一笑:“她忙着给我哥带孩子呢,哪有时间管我。”
可当家里真给他推来各种优秀对象时,他加了人家的微信后,又总是礼貌回拒,一个都没约出来见过。到了后来,亲友们也就不好意思再提这事儿了。
他和栗夏虽同处一个城市,又都在金融行业,见面的次数却不是很多。频率大概只有一年一两次吧。
时间一般在年底,秋雅的忌日前后,像是刻意为了铭记她才见面似的。
但见了面,他们又总是避免谈及有关秋雅的事情,在市中心的餐厅约一顿晚饭,交换一下彼此的近况就早早散场。
“工作又升迁了。”
“恭喜。”
“我搬家了。”
“嗯。”
“上个月做了近视激光手术,终于不用戴眼镜了。”
“看上去年轻多了。”
“是说我以前显老?”
“不是这个意思……”
“班长结婚了,辅导员今年都生二胎了。”
“恭喜。”
“老师问同学会你怎么都不去?”
“忙,而且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又分手了。”
“早看出苗头了,那姑娘不适合你。”
“呵,呵呵……是吗。”
到了最后,谈话总会以新一年的规划收尾,得知对方明年还会继续在新业市发展,他俩心里都同时松一口气。
无论工作方面还是感情方面,沉林对栗夏都知无不言,只要栗夏问到了,他一定不会遮掩。但也存在一些烦恼,沉林会故意避开不谈,例如父母每年对他回老家继承家业的催促。
毕业后,一次偶然的碰面让栗夏终于搞清了沉林的家庭背景。这件事说来还有些戏剧性,故在此先插播一下。
参加工作的第五年,栗夏的公司入进了几批实习生,领导见栗夏业务能力强,做事又认真,便将其中一位同是成德大学的女学生分给她带。
说来也巧,这位女学生和自己倒有几分相似,不仅就读于同学校同院系,而且都是农村出来的寒门子弟,靠助学金上的大学。栗夏不忍看这姑娘每日通勤两小时来上班,便在加班的时候将她带回家里,让她暂时在客房借助。
这位实习生为人热情又勤快,每一次她一来,又是帮忙打扫卫生,又是陪老人聊天说话的,把奶奶哄得很是靠新。于是栗夏没多想,顺其自然地让她长期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