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否,在某个重要时刻,只要自己上前一步,就能切实地帮助到她,把她从某个无形牢狱中拉出来,而因己只顾着收集自己的感受,而最终错过了那个时机?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就是解不出答案呢?栗夏头一次感受到,把一个人背负在心上,原来是这样的沉重。
第20章 活过的证据
窗外的小院,几棵枝叶稀疏的竹子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这声音传不进来,所以屋内很安静,几乎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看着视线里唯一动着的东西——竹子,被压弯了又直起,又再被压弯的画面发呆。
竹子与风的对抗,让她错生一种自己也充满力量的感觉,于是她咧了咧压在枕头上的嘴角,呵呵地笑了。
因为身体不适,需要频繁去医院就诊,秋雅干脆住回了自己家。
吃了药,人总是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白天夜晚,分不清梦境现实,肉体在床上漂浮着,精神也游来荡去,不知飞去了哪里。
客厅里,灯光亮起,灯光熄灭、电视声响起,电视声熄灭,好像都没多大区别。这个家,这个房间,一如既往地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生病这件事情上,明明也没人苛责她什么。妈妈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就没管过自己,爸爸懦弱一如往常,对家里的任何事情都不敢发表意见,保姆按时端来一日三餐,按时帮她整理房间……可她就是觉得难受、压抑,想呐喊,想破坏,想逃离。
是的,想逃离。
在电视上看过青春期离家出走的小孩,会觉得羡慕,心想如果自己也这样就好了。但看到后面,
出走的孩子总会受到父母感召,双双达成和解后又回到家中过回从前生活,她又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家庭是无形的牢笼,是伪装成港湾的泥沼,无论走得多远,人最终还是难逃它的掌控。
那时她就想,要是自己逃出去了,就绝对不回来,哪怕在外面饿死都好,她也要自由自在的。
但实际情况是,她一边看不起别人的选择,一边又维持着现状,不敢踏错一步差池。毕竟,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她也不太了解,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成为一只美丽的笼中鸟,除此以外的知识,她好像一点都没接触过。
如果换作是那孩子,一定拥有冲破重围的勇气吧。
她曾远远地看见栗夏背着硕大的书包,在宽阔的紫荆大道上疾驰的身影。那身影朝气蓬勃,充满力量,像是能挣脱拦在她面前的所有阻碍一样。
如果是栗夏的话,一定能轻易突破自己正面临的困境吧?
她会违抗父母和男友的命令,拒绝不合理的要求,大声喊出自己的想法,然后亲手为自己的人生定下更有价值的目标,更值得前进的方向——
像这样想象那孩子的飒爽作风,是秋雅近来少有的能让感到自己开心的事情。
但持续亮起的手机屏幕却在提醒她,这些都只是幻想罢了,她眼下要面对的问题是这个。
“拍了吗?啥时候寄新的过来?(挑眉表情)”
“等不及想看了。(搓手表情)”
“别磨磨唧唧的,搞快点。”
……
这样的信息一天能收到十几条。
“再给你发一段参考吧。”
“【视频】”
“期待哦。(挑眉表情)”
视频不用点开就知道是什么了,宋泽不是第一次给她发这种东西。那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对外温顺开朗,演绎着阳光大男孩的角色,私下却是另一张自私丑恶的脸。多年来,受张馨月的管教和感染,他早把自己磨练成了极度精明的利己主义者,既能在利益的世界里包揽所有能获得的好处,又能划出一片私人领域,供他释放真实的欲望。
每当二人独处时,秋雅都会发自内心地惧怕这个人。
宋泽的爸妈是知道这点,但他们始终保持默许的状态,因为他们认为,对男孩来说,这些算不上什么缺点,“无非是贪玩嘛,成家以后总会变的。”而这个成家的对象,早已确定好了就是秋雅。
秋雅讨厌他们,那两个本质上是帮凶、刽子手,实际上却以爱之名义胁迫自己、扼杀自己的人。若论恨意的话,她恨他们远胜过恨宋泽。
喉咙一阵紧缩,腹部痉挛绞痛,呕吐的感觉再度袭来,可胃里空空如也,早已没有东西可供倾倒了。秋雅冲到厕所,趴在马桶上吐出了一肚子酸水。
正常恋爱中的男女尚且会进行感情的拉锯战,小心试探后,你进一步,我就退一步。退了一步之后,又会有第二步,第三步……最后逐渐在试探中丧失的领地,一方只能跟随另一方的脚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