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没有过多的话去安慰人,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钟雾青走出这种阴霾。
沉默的陪同,就是她现在所能做的。
大树遮蔽日光,天气更显阴沉,江妍看不太清她此刻的情绪。
祭品用小红托盘摆放着,边上还有两个小巧的木制酒杯,上面斟满了酒酿。
钟雾青从篮子里抽出了三支香,打火机呲啦一声迸发出火星,燃起了一束明亮的橙红色火苗,随风摆动着,照得那张脸明明灭灭的。
江妍借机去看她的脸。
原来是星火驱不散的哀愁。
烧香祭拜,除了有尊重神明与祖先外,在人们心中还有一个作用,是通讯。
与其沟通传递信息,表达自己想说的话,比如思念,比如没说完的遗憾……
虽然烧香拜佛,求问神明,与逝者沟通,多少带几分自欺欺人的心理作用。但总比没有好。对于失去至亲的人来说,不能连这点念想都夺了去。
被山林间的潮雾打得微微发潮,香在火花外焰处停留长达数十秒,才被烧得通红透心,飘出丝丝缕缕的白烟,混着檀香气。
钟雾青将香上带着的火苗用手扇灭,把香合拢些,两手并立握住香,先置于额前,弯腰低头行礼,再直起身子,重复三次,事毕,才将它们插入香灰炉子中。
阴云散开了点,四周比原先亮了,只是色调依然沉闷阴郁。
唯一好的,是能够看清对方的脸部变化。适应了光线,暗光吸纳着山林的点点绿意,照在钟雾青的脸上,凄清的森白。
“奶奶……你在那边还好吗?”
才出一句话,钟雾青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强笑着,尽量不让自己哭,“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要早点过来拿走,可别被爬虫老鼠先一步吃了,这边很多的。”
“本来……想着再带几件衣服给你的,可是衣服太漂亮了,我怕烧了……到你手里不好看,你会生我气。”
说着,钟雾青拿出口袋里的藏青白花帕子,抬手擦拭石碑上的人像。
白花变的有些暗,她笑了一声,将帕子捧上前,“唉……奶奶,你看,才不过几天就积灰了,不过这里也好,没什么人来扰你清静。”
擦完,她放下帕子,手指轻轻抚过黑白相片。
“村里老人说,人死后化蝶,想家人了就会飞回来。”
“但我没有遇到蝴蝶,你怎么不回来看看我。”
起风了,风沙入眼,她擦了擦眼睛,“是不是那边太热闹,你、你来不及想我。”
“过段时间开学,我就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会不常回家。你会怪我吗?我保证节假日就回来。我保证……”
声音不稳,还断断续续的。
有水砸在了蓝裙上,洇成一朵朵深蓝色的花。眼泪在不停涌。
“家里好安静。”
“我很想你。”
长时间的跪坐让身子变得有些摇摇晃晃,几近往后倒。江妍怕她不小心受伤,用手在她身后护住。
钟雾青哭得太伤心了。
不是那种放声发泄,哭天抢地的恸哭。是啜泣与低语,掺了些玩笑般的埋怨。偏偏这种冷静隐忍的话语,配着这样沉的声调,让听的人心里细细密密如针扎。
江妍忍不住上前,扣着她肩膀揽进怀里。
钟雾青说不下去了,她止住了话音,转头埋进江妍的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簌簌风声减弱,空谷变得格外幽静,阴云消散,金色的日光回到树林里,投下无数斑驳璀璨的光斑,随树影晃动时像翩翩舞动的金蝶。
江妍感到衣襟被浸湿了一大半。从肩膀,蔓延到锁骨,似乎渗进了创可贴里,感到丝丝刺疼。
大概又过了一两分钟,香快要燃完,灰撑不住长度,从中间折断。钟雾青才停止了哭泣,慢慢地从她身上起来。
她简单收拾起篮子里的东西,“走吧。”
提着竹篮才刚站起来,步子就不稳,跪太久了,双腿发沉发胀,发麻的感觉仿佛千百只蚂蚁爬过。
长时间维持这样的动作,对膝盖损伤大,她怕钟雾青身体吃不消,毕竟病才刚好。
江妍赶紧起身扶住她。将人带到前面的大树下坐下,让她缓缓。
大树的根顶破土地,延伸至地面上来,盘根错节,粗如游走的蟒蛇。她们坐在较为干净且平整的树根下,背靠树干。
把人放好,她把钟雾青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膝上。
那双腿起先想挪走,被江妍手快按住,“帮你按按,缓得快。”
于是它就没再动了。
见对方不抗拒,江妍专注给她按小腿。
只是按了没一会,一只手突然伸到了江妍眼前。江妍左脸颊一凉,那手慢慢往下移,肌肤像被羽毛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