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死如灯灭,不管内情是什么,官家死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天下易主。
——
邵秋实坐在窗前,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傅仲达的话:“尸位素餐而致民生凋敝者,该不该杀?”
第320章 风寒
邵秋实没等来傅仲达,先等来了罗金。
此时已是正月二十四,早过了罗金以往帮岑万峰给邵秋实送东西的日子,但新年正月,罗金也有诸如迎灶王走亲戚之类的事情要办,晚来一些也能理解。
罗金一张嘴,却出乎了邵秋实的意料:“岑娘子,岑夫子在城西。”
岑夫子?岑万峰?爹?
“我爹来太原了?”邵秋实问。
罗金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岑夫子在城西。”
“他怎么来了?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邵秋实又问。
“他想给岑娘子一个惊喜。”罗金道。
“惊喜?”
“岑夫子与王氏约定教学的时限到了,以后父女俩不用分居两地。恰逢新年,岑夫子便跟十三郎君辞行,特地赶来太原同岑娘子过年,告知此事,给娘子一个惊喜。”
“时限到了?不是两年?”话一出口,邵秋实倒反应过来。
当初岑万峰问王琅借的一千两银子,说好每月从岑万峰束脩里扣五十两返还,定下两年之期,不过是担心有急用钱的月份扣不够五十两,往多了取个整数。
这两年邵秋实收入颇丰,自然用不着花用岑万峰的束脩。每月扣五十两,满打满算只需扣够二十个月,加上冬天发的炭火费夏天发的饮茶钱,逢年节王家还要封年金,时间便又往前面提了提。
联想去年离开琅琊之时,岑万峰丝毫口风不漏,还称翌年七月到期,倒果真是要给自己惊喜的样子。
邵秋实当时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盘算着挖了傅家灵脉,无论成败,都搬去琅琊与岑万峰住,只是当时事情未真的定下便没有露口风。如今看来,父女俩倒是一般行事。
“两年?什么两年?”罗金这样的身份,自是不知晓岑万峰与王琅约定的内情,闻言不明所以。
邵秋实不答反问:“你们何时来的太原,怎么不在傅府等我?”
“我们赶在大年三十入的太原,到了傅府,傅府的人说你去了颍阳。当天太晚了,我们便在傅府宿了一夜,赶着第二日一早出城,却被城门卫拦住,说外面山贼为患,不让出城,要么返家,要么去城西的庄子等消息,我与岑夫子便去了城西等消息。”
听到这里,邵秋实对罗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预感。
果然,罗金继续道:“开放出城的日子一拖再拖,后面山贼进了城,便更是出不去了。”
那什么城西庄子,应该就是廖长余说的山贼拘人的地方,缺吃少喝,艰苦得很。只是不知道一开始不是山贼将人拘在那里,倒是府衙想出来的安置人的法子,后来被山贼沿用了去。
“你们怎么不早些出来,在傅府等着,总比那庄子好。”
“他们不让走,我今日出来,都是避着人偷溜出来的。”
“山贼?”
“百姓。”
“百姓?”
“城西虽不让住人,但若能寻着由头进入城东的大府,山贼也愿意放人离开庄子,”说到这里,罗金顿了顿,“岑夫子一时不能离开城西,却是那庄子上的百姓不肯放他走。”
“怎么回事?”
“山贼进城后的第二日,庄子开始有人夜里失踪,连续数日都是如此,自发夜间巡逻也不管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有人归咎妖邪作祟。岑夫子为使他们安心,打趣自己饱读诗书有浩然正气,鬼邪不侵。说来也怪,庄子里虽一直有人失踪,我和岑夫子住的院子里却安然无恙。这说法不知如何传开了,庄子上的人都知道岑夫子有浩然正气,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邵秋实听得皱眉:“那么没吃没喝,一直留着怎么行?”
“山贼将人关在里面,本是不管吃喝的。庄子上有水井,喝水倒是不打紧,但没吃的的确是个大问题。岑夫子便去找山贼谈了谈,也不知谈了什么,回来之后,山贼用庄子上的厨房开了火,只供白粥,但昼夜不歇,排队可取,倒解了燃眉之急。只是经了此事,庄子上的人越发不肯放岑夫子走了。十三郎君吩咐我护岑夫子周全,他不能走,我自然也不得离开左右。”
听到这里,邵秋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所以你现在为何独自出来?”
“岑夫子病了。”
“我爹病了?”
罗金忙道:“岑娘子宽心,只是风寒。”
继而解释着:“那庄子原是个庄园,地方不小,只是一气关了城西的百姓,空间捉襟见肘。我们去得早,还有屋子和床,后面来的人只能在走廊上打地铺。后来来了个带小孩的妇人,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岑夫子将床让与她们,自己在廊下打地铺。正月天寒地冻,他睡了两夜,便染了风寒。原不是大病,只是庄子上没有汤药,当然,汤药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不能再睡地铺了,我便想着带他出来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