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想想便浑身发冷,打了个哆嗦。
苏嬷嬷会捧高踩低,也就会审时度势,眼看着马上要从宫里放出来,也需要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筹谋了。
她听说过那些放出去的老姐妹的晚景,多是回了家,初时还好,有几分旧情,旧情随风薄,等被父母兄弟榨干了宫里发的体恤,便随意找个老男人赶出家去,给老男人的儿子孙子做牛做马。
死了还因为不是原配不能跟男人合葬,连块牌位供奉都没有。
听多了这样的事情,苏嬷嬷没打算回家,更没打算成亲,只想找个地方平平静静地过完后半生。
这时苏嬷嬷遇到了李玉,李玉承诺等嫁入国公府便将苏嬷嬷接进府里,让丹书伺候她终老。
苏嬷嬷对这个承诺很满意,也愿意帮李玉些小忙,例如给傅嫣找点麻烦。
但李玉承诺的一切,都建立在能够顺利嫁入国公府的前提之下。
如果李玉没有嫁入国公府,她的最终目的是折腾死傅嫣,顺理成章地给李长乐续弦。
这个念头让苏嬷嬷身上更冷了,她知道这个想法荒谬,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李玉让她折腾傅嫣的原因。今日让傅嫣在大太阳底下站规矩的法子也是李玉出的,说只是让傅嫣吃吃苦头。可妇人怀孕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李玉想让傅嫣死,这样的猜测一旦产生,就无法消弭。
拈酸吃醋四个字滑过脑海的瞬间,苏嬷嬷身上除了寒意,还升起恼怒来。怪她被漂泊不定的后半生吓住了,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她怎么就没看出来,李玉这么做压根就是拈酸吃醋。
李玉见李长乐对傅嫣便拈酸吃醋,故而才总是找傅嫣的麻烦。
李玉折腾傅嫣,不仅因为可以平息心中酸楚,还因为傅嫣若死了,李长乐便没了正妻,后宅女主人的位子空着,李玉又确定跟李长乐没了血缘关系,岂不是恰好能坐上去?
退了国公府的亲事,嫁给曾经的胞兄为妻,苏嬷嬷知道李玉是有这个本事的,只要她想。
不然哪里就那么巧,每次李玉寻傅嫣的晦气,偏偏都是传出二爷夫妇鹣鲽情深后不久?
霎时间,苏嬷嬷恼怒到了极点。
不仅仅因为她是国公府送来教导未来国公夫人的,却被算计着帮未来国公夫人给国公府戴绿帽子。
还因为若是李玉的谋算不是嫁给国公,而是嫁给李长乐,那给她承诺的安稳的后半生也就没了。
李玉嫁到哪家,她便跟到哪里,仍由丹书伺候她终老?李玉若是嫁入李家,她作为害得傅嫣一尸两命的罪魁祸首,李长乐不生吃了她就不错了,还想留在李家养老?做梦!
思及此,苏嬷嬷打定主意,不管李玉是否对李长乐有意,她以后都不掺和傅嫣和李玉之间的事了。
不仅不掺和,她还要行使起自己教养嬷嬷的职责,“规劝”李玉安心待嫁,只等嫁入国公府,别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不着调的事情上,落了小家子气。
“今日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冲撞九娘子了,”苏嬷嬷施施然站起来,“我们走。”
丹书咬牙,面上极不甘愿:“听见没,我干娘心善,不跟你们这些没规矩的东西计较。”
苏嬷嬷作势往外走,身后跟着丹书,那几个被邵秋实打花了脸的仆妇也跟在后面。
“慢着,”邵秋实叫住她们,“谁说你们可以走了?”
丹书本就走得心不甘情不愿,当即回头:“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们不请自来,打伤了人,这么轻易就想走,眼里可还有朝廷,有王法?”
报官的话邵秋实先前便说过,丹书只觉得可笑:“这跟朝廷王法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们无故打人,依律该杖责,汤药费另算。顾妈妈折了骨头,若养不好需徒一年。若是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算是不死,也要流配。”
“杖责?徒,徒一年?流配?”听见邵秋实的话,丹书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私心里丹书觉得打几个人只是后宅阴私,无论是她们打顾妈妈打晴儿,还是邵秋实打她们,都是私底下的事情。既是私底下的事情,自是大府的宅门一关,就全烂在府里,张嘴王法闭嘴报官简直可耻。
但丹书不敢说邵秋实可耻,只能求助般看向苏嬷嬷:“干娘。”
相比丹书的惊慌,苏嬷嬷要从容得多:“这位小娘子,打人是轻罪,府衙对轻罪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
“是,”邵秋实点头,“我们现在就是要举,官府自然得究。”
“我好歹是宫里出来的,比平头百姓在府衙多了几分薄面……”